七月,英武侯率领大军回京献俘,京中来人接俞晨与小伯爷回京等待英武侯,被俞晨拒绝了,说还是等骆晋源来接他们吧,英武侯刚立了大功,来接的人也不敢勉强俞晨,只得无功而返。
京里后君没说什么,佑德帝也只是叹息一声,这场胜仗,他清楚,与俞晨的功劳也分不开,没有俞晨的那些药丸,胜利不可能这么快到来。
佑德三十九年春,不想归京的骆晋源夫夫,这次不得不全家一起返回京城,因为暗卫送来密件,佑德帝病危,急如英武侯和公主,尤其着重指明俞晨一定要回京。
两人顾不得收拾什么行李,带了几样随身物品就匆匆骑上了马奔赴京城,连马车都舍弃了,而虚岁已经四岁的木木,则被他阿父无情地绑在胸前一起带走,不过看他兴奋的表情就知道路上没一点不适应,也是,两年前从京城返回的骆晋源,在他三岁就开始有计划地训练他了。
离开四年后,俞晨终于再次踏进京城,与初来京城时一样匆匆而来,这一次两人带着孩子是直接用暗卫送来的令牌一路进宫,没有一刻停歇。
当看到左安哀戚萎顿的神情时,两人就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回转的地步了,不,也许四年前就已经无法挽救了,只不过在拖延时间罢了,哪怕俞晨依旧坚持送来佑德帝所需要的药丸,可也不过是将这个过程放慢一些罢了。
后君先从门里转出来,看到俞晨夫夫时眼睛就红了,等到骆晋源手里挽着的四岁小儿似模像样地给后君行礼时,后君的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太嬷嬷为什么哭啊?”
“太嬷嬷这是见到木木太高兴了。”太嬷嬷的称呼让后君又要掉眼泪了。
“哦,木木知道了,太嬷嬷这叫喜极而泣。”小孩得意地挺起胸脯,他这么优秀,太嬷嬷见了当然高兴了。
“对,来,木木跟太嬷嬷来这边,让你阿父阿爹去见陛下。”后君伸出手。
俞晨拍拍他的小脑袋,说:“记住阿爹的话,好好跟着太嬷嬷。”
小孩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这是他和阿爹之间的秘密,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否则不可以跟阿父阿爹在一起了,这是坚决不可以的!
看着木木跟后君离开,骆晋源和俞晨才随着左安进入寝宫内,这一幕与当年相比何其相似,寝宫内也是一股浓重的药味,龙床上的老人咳嗽不断,床边有人侍候着,与俞晨擦肩而过时,他看到那人手上的帕子染上的颜色发暗的血。
看到龙床上的人,俞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京时,佑德帝还是精神奕奕的老头,眼睛老人斑布满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整个人也干瘪下去,可以说是行将就木只剩下强撑着的一口气了,等什么时候这口气松了,也就走到尽头了。
骆晋源一下子跪在床前,见到这副模样的佑德帝他还是心中悲痛:“陛下……”
王院正同样侍候在一旁,几年未见,他也老了一些,不动声色地给俞晨让出了位置。
俞晨神色凝重地给佑德帝把脉,把完脉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不用把脉他也知道实情:“陛下……”
佑德帝靠在床头捂着帕子咳了一声,挥手让寝宫里的人退下。
等人走空,佑德帝才发出如拉风箱一样的声音:“晨哥儿,你说,朕要你说给朕听,还能不能救朕了?朕要听你肯定的回复!”
如树皮的龙爪一下子抓住俞晨的手,像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似乎俞晨若有不从,他就要命人将俞晨推出去砍了。
俞晨平静地回望过去,低声说:“陛下服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我就是神仙也无法扭转局面,何况我还只是一介凡人。世人皆有生死,谁也摆脱不了,陛下不能,俞晨我也不能,陛下不该信那些道士的话,否则一直服用我送来的药丸还可以多活几年。”
起初那些道士的存在还是一个秘密,可就在骆晋源打了胜仗回京时,那些道士的存在已经露出形迹,骆晋源临走前曾冒死劝谏,却被佑德帝怒斥一顿赶出了宫,在离开京城的时候,骆晋源仍旧留下了一封折子递上去。
就在回平阳村的这两年中,不时接到六皇子的信,后来信渐渐少了,不用派人到京里也知道这是联络太过频繁引起了佑德帝的猜忌,六皇子不得不减少联系,就连俞晨手里的琉璃作坊,最近一看多时间他留下的人手渐渐地插不上手了。
知道这事后,俞晨也只是让人送信回京,让温文慢慢将人撤出作坊,上面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分多少银子就是多少,自己人的性命才是紧要的,没必要为了几个银子犯险。于他而言,琉璃作坊也不是多么地看重。
但偶尔的联系,还是让他们知道,佑德帝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南蛮大捷让佑德帝越来越听不进臣子的忠言,越来越不容许别人的反对声音,脾气暴躁还喜怒无常。
“大胆!朕是天子,朕怎会有事!朕命你立即救朕,否则你那儿子……”
俞晨瞳孔猛缩,骆晋源握在身边的拳头也一下子捏紧。
可下一刻,佑德帝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喘息起来,他拼命地抓自己的喉咙,眼珠子暴上凸,就像鱼离开了水在岸上作最后的挣扎一样:“快……仙丹……给朕仙丹……”
左安就在门口守着,一见这情形立马滚进来,忙从床头取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粒粒朱丹,拿了一粒就要送进佑德帝嘴里。
“等等!”俞晨伸手拦住,一把抢过所谓的仙丹,送到鼻子一闻,脸色骤变,厉声道:“这东西不能再吃,再吃一颗下去陛下立马就死!”
左安吓得手里的匣子差点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