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那张到期的合同已经在县里做了登记,目光扫去,那一张张熟悉却陌生的面孔让耿天再次想起了孤身离家的孩子。
“五年的合同已经到期了,今个,当着大家伙的面,这纸合同正式作废…”
停顿了一下的耿天目光所及之处,那一张张隐隐透出喜气的面孔让耿天彻底凉了心,仅有的一点心软也随之消失,“合同作废,从今个起,双鸭屯不再给噶维做担保,你们想怎么出手手中的粮食跟双鸭屯没有一丝关系,但,有一件事,俺是一定要说清楚的,双鸭屯咱撇开,俺老耿家待你们不薄啊,你们粮食的销路,是俺耿天舍出老脸去求来的,从种植到包装,从包装到销售,是俺一手托起来的,五年,俺没求你们谁说俺一个好,俺没拿你们谁家一个鸡子,没吃你们谁家一粒米面,俺咋就没换来你们一个好哪?有啥事,有啥不满意的可以冲着俺来,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的冲着俺家孩子使劲,四五个围着俺孩子打,凭啥啊?你们那是孩子,俺家的不是孩子?你们孩子是手里宝,俺们家的也不是地里的草,今个耿天把话放这里,从今个起,谁要是在背后讲究俺孩子,谁在动俺家孩子一根头发丝,豁出命,咱也要说出一二三。”
一声高过一声的耿天愤怒的吼声让噶维的人红了脸,尤其是那几家动手的,更是脸色涨红,脸色铁青的耿顺、张百利目光闪烁着冰冷看着那一张张或羞愧或不在意的面孔,轻轻扯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行了,天儿,走吧,有的人,那是把钱当祖宗看了,跟他们说啥,还不如放个屁响,从今个起,双鸭屯不欢迎噶维的人。”
说完,拉着耿天,几个人转身离开了噶维,渐渐消失的背影,除了少数聪明的,噶维人更多的是兴奋,冷眼旁观的胡瞎子哼哼笑了两声,背着手,在大孙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村委会。
不提噶维村的人有着怎样的兴奋,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双鸭屯的壮劳力赶到了爪子山,一根根两米多高的木桩子竖在了爪子山的外围,曾经低矮的栅栏全部铲掉,从县里买回来小手指头粗的铁丝网,严严实实的封住了爪子山,下狠心的耿天为了彻底堵住噶维的人,更是花大钱整了前后两层,除非从双鸭屯或是张家窝子,否则,噶维的人将无法在进入爪子山。
而这一切,噶维的人只是冷眼看着,尤其是被耿天撅的底朝上的陈老抠更是吧吧的讲究着,此时此刻的噶维整摩拳擦掌的等待着秋收,等着大干一场,也等待着钱包鼓鼓的修房子买汽车,当然,这一切跟耿天没有一丝关系,周五一大早,天还没亮,耿天、耿二生,耿朝福、顾老三齐刷刷的起了个大早,太阳还没露头,扯着顾伟说啥也要去市里的耿天、耿朝福、耿二生撇下眼巴巴的顾老三匆匆赶往市里。
等到赶到学校时,还不到九点,哭笑不得的顾伟听着咕噜咕噜的叫声,无奈的只能把几个人放在车里,步行出去买早饭。
焦急的等待中,总算熬到十一点,而此时,学校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吃过早饭就下车蹲在门口的耿二生、耿天更是站在了第一位,总算等到铃声响起时,一群穿戴整齐的孩子中,一眼叨到耿林的耿二生看到晒的黝黑好像一个小土豆的耿林时,眼眶刷的一下红了。
“小林,小林,爷爷在这哪。”
扒着大铁门,恨不得爬上铁栅栏的耿二生扯着大嗓门嗷嗷只喊,这喊声好像一下子按响的开关,喊声、叫声,甚至哭声随即响起。
而第一个听到喊声的耿林更是兴奋的直蹦,可仅仅蹦了一下,被教官轻咳一声吓的缩了下脖子的耿林扭头冲着黑脸教官嘿嘿两声,重新立正站好。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清楚的看到的耿天鼻头有些发酸,重新打量一周没见的耿林,小身板站的溜直,身后背着一个,黝黑的小脸蛋上,一口大白牙清晰可见。
瘦是瘦了,可精神状态却极好的耿林让耿天提着的心缓缓松下,扭头看了看站在身边挺直着脊背露出笑脸的顾伟,扯了扯嘴角的耿天到底还是笑了。
☆、 第126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满天的雨滴哗啦啦的下个不停,黑压压的天好像要沉到头顶似的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要不是村里的老把式们一个劲说这秋雨下不了多久,耿天还真把怕地里的庄家下涝了,身上裹着厚厚的冲锋衣,手里拿着夹棉的羊皮袄,顾伟、耿天驱车赶往市里。
距离耿林来到市里上学已经过去了近月,这一个月里,耿林以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融入了队伍中,孩子脸上的笑容,孩子口中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甚至于孩子经常提及的教官都让耿天酸涩的同时有了一丝淡淡的嫉妒。
孩子的中心不再是小小的双鸭屯,孩子口中也有了替代,这让耿天高兴的同时却又极其的失落,哪怕心里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长大的孩子总会离家,可耿天还是希望这一天晚点在晚点。
风雨交加中,特意早走了一个小时的耿天、顾伟赶在十一点之前来到了位于郊区的学校,停校外一百米处的停车场,刚刚挺稳的汽车后座呼的一下被拉开,带着寒气的身影蹭的一下窜上车。
吓了一跳的耿天迅速转头,胡子拉碴的刘金喜脸上带着点点湿润抱着膀用力搓着手臂,“刘哥,你来这干啥?”
诧异的询问,冷热交加的刘金喜回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的刘金喜摆摆手,“有事,对了,你们那还有地方吧。”
不解的耿天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要看多少人,咋的了?”
呵呵一笑的刘金喜指了指身后的学校,“你们家皮小子邀请全班的孩子去双鸭屯山里感受生活,本来也没几个,可是教官觉得这是好事,跟学校和上级商量了一下,全校开拔,八十一个孩子今天跟你们一起回双鸭屯体验生活。”
明显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刘金喜笑呵呵的话把耿天震的够呛,眨了半天眼睛愣是半响回不过神,平均年纪只有七岁的一群野孩子去双鸭屯,先不说有没有地方,这、这要是出点啥事,也说不清楚啊。
想到这里的耿天迅速回神,刚想摇头拒绝就被顾伟一把按住,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起笑眯眯的刘金喜,“除了孩子还有谁?”
哈哈一笑的刘金喜咧着大嘴一乐,“七名教官,怎么样,有没有地方?这事孩子家长也是知道的,你们没发现今个没人接孩子吗?”
刘金喜这一说,顾伟、耿天才现在往日里挤满车的停车场只有少少的几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顾伟就知道这事肯定又分区师部的事,憋了半天伸出一个中指的顾伟无奈的点点头。
“七哥。”
顾伟刚一点头,焦急的耿天拉住顾伟的手臂,安抚的拍了拍耿天,“天儿,没事,既然是小林邀请的,咱就不能给孩子丢脸,这个脸面无论如何都要给孩子维护住了。不就是七十多个孩子吗,把老曲他们都撵山下去,四合院住下了。”
五年的改造,四合院一再扩大,不说跟个小县城似的,也跟一个小山村差不多,而随着四合院一再扩充,论坛里的老哥们老姐们们,更是常年定下房间,不是今天这个来,就是明天那个来,到了周末,更是拖家带口子的蹲在双鸭屯。
顾伟的话让耿天到了嘴边的反对顿时咽了回去,想想耿林失望的眼神,揉了揉脸的耿天无奈的咧了下嘴,拿起电话,拨回了四合院,简单的把这边的情况跟耿二生说了一下后,挂断电话的耿天又找到了王美凤。
求了老嫂子带人去山里,赶紧收拾一下四合院,帮着准备饭菜,一个又一个电话拨出,坐在后面听到耿天定了猪,定了羊,甚至定了三十只老母鸡后,刘金喜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
“小七,哥感冒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怪难受,这次也跟你去山里散散心。”
顶着一张城墙厚的老脸皮,刘金喜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把顾伟看的牙根一阵阵发痒,比划了半天,在刘金喜那双让人恶心的眼神下无奈的点头。
嘿嘿一笑的刘金喜在顾伟点头的刹那第一时间掏出电话,嘟嘟嘟几声后,没等对面开口,“老白,双鸭屯要杀猪招待那些小兔崽子,去不去。”
震耳的大嗓门没有挡住白鑫兴奋的回答,抽了下嘴角的顾伟拧开一丝窗户风,让淡淡的寒风吹进,刻意忽略耳边兴奋的大嗓门,装作看向窗外。
十一点整,由分区特意派出的大客车停在了学校的门口,两辆大客车刚刚停下,清脆的铃声响起,站在铁栏外,空荡荡的校门口让顾伟再次抽了下嘴角。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小雨衣、低筒雨鞋,整齐的队伍走出,一水的墨绿色小雨衣是特意定制的,整齐的同时也让耿天、顾伟找不到属于自家的皮小子。
好在,两个大人没有找到孩子,可孩子却已经看到等在门口的顾伟、耿天。
“耿林,那就是你爸?”
身后低低的询问,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的耿林轻轻恩了一声,“耿林,那、旁边的哪?你俩爸爸?”
充满疑惑的询问再次响起,眨了眨眼睛的耿林嘿嘿一笑,“那是,你们谁家有?全校,唯一一个有俩爸爸的就是我一人?”
那份得意、那份自豪惹来小伙伴的阵阵惊呼,也让身边的教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耿林的情况,包括家里的情况,身为主教官的陈旗是一清二楚,曾经的曾经,陈旗很怕耿林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
可让陈旗没有想到的,一个唯一却让耿林得到了所有人的羡慕,有的时候,陈旗不得不承认,这得亏是分区的特训营,家长的素质高一些,这要是放在正常的学校,单凭这一条,耿林想交到朋友就是个天方夜谭。
再次把目光转向站在门外的顾伟、耿天,一个温和,一个清冽,一个好像是温暖的水一个却又好像是裹着寒气的冰,明明是不同却彼此交融,这让见识了许多次的教官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尤其让陈旗咋舌的是,人家这一对,那是得到全村认可,摆过酒席的。只要想到这里,陈旗就说不出的羡慕。
而且陈旗看得出,顾伟的身份不简单,至少曾经不简单,那种被鲜血侵染并不是安定的生活能够洗刷的,要是陈旗没有猜错,面带微笑的顾伟才是整个双鸭屯最不能招惹的。
当然,陈旗的想法顾伟、耿天并不知情,慢慢靠近后,跟陈旗请了个假的耿林背着咚咚咚的跑到了耿天、顾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