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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的画还不足以称为大家。”裴景筱的声音,敢情全场就她一个明白人,“他是怎么红起来的,还得问问宁总。”
    “呃?宁总,你指的是……”
    “御通制药的宁珩。若不是他一掷千金要买姜维的画送给宁董事长,他的画能这么水涨船高?”裴景筱有些清高地说,又话中有话道:“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听说‘万维’的真名叫‘姜维’时略微明白几分。爱屋及乌这句成语用在宁总身上再合适不过,然而‘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挺适合现在的他。”
    “我有点听不懂哎。你说,那姜维的画以后到底……还能不能保值?”
    “艺术品这种东西很难说,也许畅销就是一种价值,又或许只是昙花一现。”
    这对姜百万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人。想不到爸爸的画也是宁珩炒作出来的,他在背后为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做了这么多,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偷了清单给颜叔叔。
    宁珩是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只是她太自以为是,凭着一腔正义感,辜负了他。很多人都是被自己作死的,原来,她也不例外。
    等裴景筱和另一个人出去后,姜百万赶紧也出去,只想找到爸爸拉着他赶紧回家。
    可姜维在几杯酒下肚后有了点醉意,又因为被许多人吹捧着,摇摇晃晃的怎么也不肯回去,直嚷着要多喝几杯难得的好酒,为更多人签名。人在金钱和荣耀面前总是难以把持,无奈,姜百万使尽浑身力气扶他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想着出门去找找送他们来的司机,能不能把他二人再送回去。
    一转身,一只忽然抬起的手臂拦住了她,抬眼一看,只见宁珩冷厉地望着她,眉心微蹙。
    姜百万下意识咬住下唇,退后一步,心里又酸又苦。对他实在太愧疚,害他被董事长骂,被家族的人看笑话,还不得不引咎辞职。
    “宁珩……”她低声唤了一句,以往的活泼不见,讪讪而羞愧地试着解释:“我不知道我爸来的是你父亲的生日会,就盲目地跟着来了。现在我正要回去的,你放心。”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宁珩回道,亦是一语双关。
    想起裴景筱的话,姜百万愈发惭愧,今天从这儿回去,打死她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更别提妄想和他继续。
    那天,宁珩派人到墓园给颜淼淼送一束花,对方回来后报告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宝能制药的老总鲍国胜竟然先到一步,戴着墨镜十分遮遮掩掩。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他多次给颜霖汇款,最近一笔更是高达十万元,可很快就被颜霖赌了个精光。原来,颜淼淼的亲生父亲就是他,许多年来,颜霖利用这个事实多次向鲍国胜“借钱”,颜淼淼的母亲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只能尽量瞒着淼淼。
    这次针对御通制药的清单泄露风波,正是鲍国胜一手操控,其中既有商业纷争,又有对女儿之死的怨恨。只不过,宁珩力挽狂澜,岐黄仲景丸的非议虽还在,可负面影响已降至最低。
    大家都是棋子,互相利用罢了。颜淼淼和姜百万,一对情真意切的好闺蜜,只不过是阴谋的牺牲品。如果,淼淼还活着,姜百万绝不可能参合进来。然而既然参合了,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
    “我不会原谅你。”宁珩再次补刀。
    “我知道的。”姜百万垂头丧气地回答,然后鼓起勇气抬脸问:“你……真的打算去挪威了?”
    宁珩没有回答,沉默地和她对视。
    姜维醉醺醺的,没一会儿站起来又说要喝酒,姜百万只能转身去扶,跟着她爸爸摇摇晃晃的,还得不断去抢他手里的酒杯。“万万哪!爸爸今天很开心!”姜维一把搂住她,笑嘻嘻地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爸爸从来没听别人发自内心叫一句‘老师’,也从来没有人用崇拜的目光看我一眼,真的,你知道吗?人就是这样,你没钱的时候……就是瞧不起你,包括你和你妈!”
    “爸,你醉了。”姜百万有点悲伤地说,他不管不顾家庭的这些年,自己和妈妈所吃的苦他又怎会理解,早年她妈妈一个人扛着煤气罐、踩着高凳子换灯泡、为了省钱自己修水管被淋一身水的时候他又怎么会知道。
    或许她爸爸就是昙花一现,以后还是要回归原来的生活。姜百万好不容易夺下酒杯,再转头,宁珩已经走了。
    “爸爸,我们……回去吧。”姜百万轻声说,刚把姜维扶着站起来,就有几个人围过来找他聊天切磋,她被狼狈地挤到一边,手足无措地伸着脖子往人群里看。这波人潮总算过去,她上前扶着更加醉醺醺的姜维,他已经云里雾里,甚至还想当场泼墨一幅现场拍卖。知道爸爸的画是宁珩炒起来的之后,姜百万只觉得害臊,用力拉着姜维往大厅外面走。
    就要走出大厅时,她让姜维暂时倚着门框站着,回头在会场里寻找着宁珩的身影。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到他,或许下一次在街上偶然遇见,就像电视剧中一样,已是若干年后,他拖家带口的,她或许独身一人,或许也成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
    找到了,宁珩背对着她坐在吧台,四方杯里的威士忌酒液像流动的琥珀。姜百万迟疑了半分钟,把姜维扶到一张皮椅上坐下,问侍者要了一杯看上去应该装着香槟的高脚杯,向他走去。
    ☆、第56章 牛皮糖
    “宁珩。”姜百万厚着二十万分脸皮停在他身边,双手捧着杯子,“我扶我爸先回家……再见了。”
    自己若有细胖子一半勇气,现在定会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他背上,怎么赶也赶不走。带着几分胆怯,姜百万欣喜地看见宁珩转过头看着她,同时也望着她手中的酒。
    “换一杯。”
    “嗯?”姜百万愣住了。
    宁珩看向调酒师,用下巴指了一下酒柜一边,调酒师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他屈起食指扣了扣杯壁,又做了个往里倒的手势,调酒师立刻会意。
    这是要原酒。
    姜百万则些许愕然地看着调酒师轻放在吧台上的一杯蓝绿色的酒。
    苦艾。没想到他竟然拿来了这种超级难喝的酒。
    “能换杯百利甜吗?”姜百万指着前方,用商量的口吻问。
    “不能。”
    “还不如喝风油精!”
    宁珩冷笑出声,端起杯子往她前面一送,残忍地告诉她:“没的商量。”
    姜百万接过酒杯,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她觉得唐突了,然而那种过电的感觉却又席卷而来,好想伸手去一把握紧,就像以前一样。她凑近杯口闻了闻,一撇嘴,想起自己曾经也给他喝过苦艾原酒,现在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她喝了一口,龇牙咧嘴的好想吐掉。宁珩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她小鸡啄米似的一会儿一口一会儿一口,每喝一口都露出各种古怪扭曲的表情,努力了半天杯子里竟然还剩三分之二。
    他想起来了,她是不服软的,只要认为已经要做某事,就一味去做,不管期间发生了什么、遇到什么人,直直往牛角尖里钻。这杯莫说是苦艾,就是鸩酒,她认为自己应该喝时也会义无反顾。这样认死理的人,才会一再向他道歉,虽然现在已分不清谁对谁错。
    苦艾喝下去半杯时,不胜酒力的姜百万有点发晕,她忽然伸出双手握住宁珩的右手,拇指在他手背磨蹭着好像要抓紧时间占尽人家便宜一样,“宁珩!我很后悔!我不整那么多幺蛾子,现在你不会引咎辞职、过得这么惨!”
    宁珩眉头一皱,但没将手抽出来,心想,我看上去过得很惨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现在也是……真惨。”姜百万又喝了一小口苦艾,鼻子眼睛皱成一团,摇摇头,继续说:“我很想你,每当想到你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经常跟我在一起了我就感觉……非常绝望,我想化悲痛为食量,可一点也吃不下去,只能比以前多吃一碗饭而已!”
    宁珩伸出左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嗯,确实比以前圆了。
    “我是个坏混蛋。”姜百万继续自我检讨,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了算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而喜欢他,“我一边喜欢你一边还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心存侥幸,自以为是,也根本没想到别人拿了清单会去做什么,我只想证明你们跟淼淼的车祸没有关系也好毫无顾忌地和你在一起呀!”她嘴一扁,有点哭相,“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还是被我惹毛了,我这回算是踩到你的狗尾巴了!”
    敢情我在你眼里一直就是条狗。宁珩太阳穴上方浮起几条纠结的青筋。不过,她拿清单给颜霖看的目的竟是想毫无顾忌地和他在一起,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他的脸色缓和了些,看向她的目光也添了几分从前的暖意。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你,醒来你就不见了,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失恋就喜欢喝酒,把自己灌醉,原来这样可以久久地睡着然后梦见求而不得的恋人啊。我真是……没办法接受你不在了的这个事实!”
    喂,谁不在了?宁珩双眸一眯,又添几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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