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蹭到叶绝身边跑着,和昨天一样,他的瞳孔因为过度劳累而有些涣散,不过叶绝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所有士兵都像鬼似的,一步步似乎踩在棉花上一样飘忽的支撑着。
“小叶子……”苏明远调整着呼吸,喘息声大得像个破旧的鼓风机。
“嗯?”叶绝强行收拢了心神,天知道他现在多么想躺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我们……一定要撑下去!”
“……好。”
叶绝看向前方,星辰下的悍马车亮起两束车灯,管仲和孙静的身影渐渐模糊,可他居然还是能在那一片模糊中分辨出一个人的背影,强势的危险的背影。
从那天起,他们每天撑破了天只有四小时的睡眠时间,除此之外的休息时间加上吃饭时间的话能够达到四十分钟,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用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歪着,甚至还有人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睡觉,
而睡觉的时候,都是一倒下就鼾声震天,没有人再说闲话,因为没人有那个力气了,可是到了紧急集合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床上一跳而起。
他们在沟壑丛生的野地里负重三十公斤奔跑,
他们在烈焰灼人的雷区里寻找所有可疑目标,
他们在恶臭熏天的泥沼里匍匐、躲避、前进。
等肉体的苦难达到极致,精神则被安放在一个任何武器都难以穿透的地方,他们疯狂的锤炼着自己的身体,甚至会在教官没有要求的时候进行加练,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甚至于似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训练,扣分,再训练,再扣分。
这似乎是一个死亡的循环,第一阶段的训练还没有结束,已经有八名士兵因为扣完了分而离开,他们拒绝了所有的送行,只是默默的离开。
离开这个地狱并不意味着进入天堂,他们的肉体和精神都经受了地狱烈火的锤炼,他们因此而拒绝所谓天堂的召唤,如果还有可能,他们会再次来到这个地狱。
“放下你们所有的幼稚!这里是利刃!”萧白站在队列前,报完了所有人现阶段的分数后,他的目光轻视的穿过这帮兵蛋子,最终停留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叶绝站在队尾看着他,脑中人神交战,他攥紧了拳头,咬肌因为死死咬住后槽牙而绷得很紧。
第一阶段的训练终于结束,整整十名士兵离开了,相比于刚到时候的三十二人,现在这个二十二人的队列怎么看都太短了些,这么多天了,叶绝第一次真正紧张了起来,明天就要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了,而他还剩下二十七分了,这是留下的所有士兵中最低的分数,似乎他随时都可能因为扣完了分而走人。
有汗水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下来,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小点,叶绝看着萧白宣布解散,那明明懒散的背影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如同一匹优雅的豹子。
他听到苏明远关切的问他:“小叶子,你怎么还剩二十七分了?他妈的他们是不是私自乱扣你的分了?”
叶绝重重地摇头,绷紧的唇角缓和了些终于挑出一个微笑,他的声音因为高强度的训练而喘地厉害,一字一句的回答:“没事儿,小爷一定会留在这的!”
第20章
那时候,叶绝意气风发地说着自己一定会留在利刃,斩钉截铁的语气,干净利落的像是上好的生铁,可以一下下的打磨成最锋利的冷兵器,然后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以鬼神不可挡之势闪瞎这帮变态的狗眼,让他们一个个的都趴在地上装孙子,说是叶大爷您老人家太牛逼了太拽了太他妈的简直就是单兵巅峰中的巅峰啊,再然后那神马管仲大贱人孙静笑面虎萧白老阎罗都跟龟孙子似的求他叶大爷留在利刃,宣称叶大爷您老人家奏是利刃的未来啊!
……只可惜,想象向来丰满现实向来骨感,所以以上这段纯属扯淡,憋在心里每天晚上睡觉前默念个一遍,倒是很可以排解训练时候抑郁的情绪,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所以叶绝思索良久之后,决定用美好的想象来欺骗自己的心灵,为了防止变态,他只有穷尽人类的想象力来抵挡现实的残酷。
所谓魔鬼六周的第一阶段顺利结束,叶绝揣着他那可怜兮兮的二十七分,站在队列里属于三十八号的位置上,略有些惆怅的四十五度角望天。
昨天被萧白一顿训话之后,今儿个管仲大贱人突发善心的让孙静来带班,孙静这次倒也算是下手很轻,只是让他们越野跑了一上午,然后对打了一下午,在泥塘子里的厮杀扯咬也还真是有效果,至少这帮兵蛋子发泄了两个星期来被操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怨念。
“看来最近大家训练的不错嘛,打起架来都有模有样了,”孙静啃了一口奥利奥,是他最爱的草莓口味,黑色的饼干渣子黏在下巴上,他伸手随便抹了抹,笑的十分甜:“那行,今儿就练到这啊,好好休息啊,等会儿都去洗个澡,今儿不限水啊,明天咱们再继续训练啊~”
说完话,孙静拍了拍手,舔嘴角的样子跟个懒猫似的,他眯缝着眼睛瞅着这帮兵蛋子欢呼一声然后再歪歪扭扭的勾肩搭背走进浴室去。
说是浴室,其实也就是个随便搭起来的破棚子,四面透风,洗个澡跟掉进冰窟窿似的,不过在这种训练过分艰苦的条件下,这么个澡堂子好歹也是聊胜于无啊。
前几天训练的时候都是限水限时间,这帮兵蛋子只能浑身胡乱的涂一把肥皂洗个十分钟的战斗澡,动作慢一点的泡沫还没冲干净呢就没水了,苏明远有一次就是没洗完澡呢就被赶了出去,后来还是叶绝在厕所里端了一盆水往他身上一泼解决了那一身的肥皂泡子。
这会儿,兵蛋子们均是满脸得瑟的端着盆子慢悠悠的往澡堂里头走,往更衣室的角落里扔了几块烧的滚烫的大石头,石头遇着水汽那么一蒸腾,原本是阴凉的空气顿时潮热了起来,这帮兵蛋子立马来劲儿了,脱光了衣服之后倒也不急着去喷头下面了,在更衣室里就笑闹起来,乏善可陈的谈资无外乎是彼此男性骄傲的大小尺寸。
叶绝慢腾腾地脱着衣服,迷彩T恤下的皮肤刚一接触到空气,还是不可遏制的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叶绝不自觉地抖了抖,他旁边早脱得精光的苏明远立马就乐了,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特猥琐地说:“小叶子,你不行啊,还没怎么着呢,就抖成这样啊!”
“滚!”叶绝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是慢腾腾的挤出一个杀气横生的单字来,苏明远挠了挠头,眨眨眼睛干脆一胳膊搭上叶绝的肩膀,把他人整个的往自己怀里一扯就拽着进了淋浴间。
“操!”叶绝被他拽的东倒西歪的,站在喷头下面之后,他稳住身形朝后就是一个肘击,苏明远挨了这么一下闷哼一声,还是嬉皮笑脸的在叶绝后背上来了一下,拿着毛巾说:“站稳了啊,我先帮你搓背啊,等会儿你帮我啊。”
叶绝点点头,把双手往墙上一撑,舒服的就闭上了眼睛,卷着热气的水流哗啦啦地从头顶流下来,顺着脖子往下沿着脊椎线游走。
叶绝的身材很好,虽然不是肌肉发达的那种,但是线条感相当强烈,肌肉的形状也很好,就像是精心雕刻的雕像一样,非常具有美感和观赏性。
苏明远握着毛巾的手在叶绝背上来来回回,一些细小的污垢和着白天训练时的黄泥汤子顺着水流下去,清洗干净的皮肤手感相当好,不同于他们这些在部队里被操了好几年的老兵们,叶绝这个去年才入伍的新兵蛋子没经历过太多摧残,光滑的皮肤还保有年轻人特有的柔韧。
“啧啧,小叶子啊,真别说啊,你这皮肤好的跟个娘们似的,”苏明远张口赞叹着,本来舒服的昏昏欲睡的叶绝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曲起膝盖来朝后就踹了一脚,苏明远的躲了过去,大笑着朝叶绝背上甩了一毛巾,手劲有些大了,在叶绝背上留下了个红印子。
“我靠,你想抽死小爷啊!”叶绝怒了,转过身来一把夺过苏明远的毛巾,然后就着力道把湿漉漉的毛巾绞住了他的脖子,凑在这家伙耳朵根上恶狠狠地说:“你大爷的,找死啊!”
这距离太近了,苏明远几乎整个人都窝在叶绝怀里,两个人本来身高就差不多,这一下子看起来还真有些暧昧。
热乎乎的水流一个劲儿的冲刷着,叶绝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苏明远耳根上,很快的,苏明远的右耳朵就红了,通红通红的,像是被烙铁烙过似的,他的脖子被叶绝使劲掰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是叶绝线条完美的下巴和那双闪亮的眼睛。
叶绝的眼睛不算太大,只是双眼皮极深眼睫毛很长,此刻那些弯长的睫毛被水流打湿,弧度的尽头沾染着几滴水珠,欲坠不坠的有些迷离的光泽。
苏明远咽了咽口水,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不太对劲,这个跟自己一向头靠头睡觉的兄弟原来长的这么好看,眼睛亮亮的像是盛了漫天的星光,隔着层水膜还朦朦胧胧的,眼波流转水光泛起涟漪。
周遭明明是奔腾的水流喧闹的人声,可是却莫名的静谧,有什么东西似乎远了,又有些什么东西似乎近了,苏明远捏起了拳头,只是怔怔的看着叶绝的眼睛。
太亮的眼睛,像极了叶绝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大多数时间都是懒散的,似乎没什么东西会入他的心里,可是一旦真有了什么事情,这家伙还是会抖擞起精神,那时候他的眼睛就凝聚了无数璀璨的光华,亮的像天上的星子,很漂亮很漂亮。
苏明远发现自己的思绪飘忽的厉害,发散的简直不太正常,他甚至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和叶绝接触到的皮肤也忽然变得烫了起来,没边没际的像是燃着了熊熊的大火,苏明远心里清楚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了,可是他说不出来。
好半天都没见苏明远反应,叶绝寻思这哥们不是被自己掐死了吧,他囧囧有神的把毛巾取下来就看到苏明远红着张老脸,目光讷讷的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嘿,小爷我太帅气,你丫看傻了?”叶绝有些好笑,挑眉看着呆乎乎的苏明远,这厮脸上那两坨红色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疑,怎么看怎么像某种深夜电影看多了又不得发泄的产物……
恩,深夜电影?!
“喂!”看来利刃这选训着实太不人道了,搞得咱们英明神武孔武有力的苏明远小朋友都开始思春了,那帮变态真他妈的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叶绝一边寻思着一边使劲敲了一下苏明远的脑袋。
这一下子的力气真不是盖的,苏明远那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的思绪立马就被扯了回来,他捂着脑袋目瞪口呆地瞪着叶绝,叶绝被他这眼神瞅的心里一阵发毛,头一低无意间就瞥见苏明远这小子的那里有点站起来了。
“你小子……”叶绝愣了愣,指着苏明远下身立马又反应过来了,笑的猥琐又荡漾:“这些天憋坏了吧?”
苏明远傻在原地,半响才讷讷地含糊开口:“恩,这地方太他妈的不人道了……”
“想女朋友了吧?”这一句问的是异常挑逗,苏明远刚恢复了颜色的半张脸又红了,抽过毛巾捂着大腿根那里,支吾着:“是啊,好久没见小雅了,挺想她的。”
这话说完了,苏明远胡乱的往身上冲了水拽着毛巾就冲了出去,他身后的叶绝揉着满脑袋的白色泡泡,笑容越发的猥琐,眼神还时不时往旁边兵蛋子的身上瞟,以“起立”人数的概率来计算利刃不人道的程度。
那边冲了出去的苏明远穿好了衣服后直接奔进了厕所,把脑袋往水龙头下面一放,结结实实地就淋起了凉水,刺骨的寒冷下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刚才在澡堂子里燃烧起来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力度大的扯得皮肤生生的疼,透过指间的缝隙,苏明远看着满是裂缝的镜子里自己的脸,这会儿的目光已经平静了下来,所以他难以想象刚才在澡堂里自己的眼神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怎么忽然会对战友有那些不好的想法呢,苏明远有点苦恼,他揉着自己的脸认真的分析,阴冷的风顺着这个破厕所的烂门板一阵阵的透进来,脸上的水珠黏上这风立马就在皮肤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透骨的寒。
苏明远就这么死死瞅着自己,大脑中有点空荡,他能想到叶绝那双好看的眼睛,可这会儿却没了刚才在澡堂里的那种遐思,似乎是脱离了潮热的水汽,现实的阴冷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自己那所有的反应应该只是因为太久没有碰女人了,等到选训完了去解决一下就行了,再不行的话还可以抽空用自己的左右手解决了。
其实,有些事情苏明远不是不知道,那句话“当兵的十男九GAY”说起来有点夸张,可这玩意还真是有根有据的,每年新进部队的兵蛋子总有那么几个被老兵拖着狠狠弄一顿,这些东西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只是没什么人去管它。
苏明远以前也见识过这样的兵,基本上他都是绕道走的,有些事情只要不招惹到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明哲保身这词听起来有点窝囊,不过却还真是很实用。
更何况……苏明远本身也觉得同性恋这玩意挺恶心的,插屁眼这东西怎么想都怎么让人反胃,所以自己刚才应该只是脑袋晕了。
这么想着,苏明远甩了甩脑袋,把手从大腿根那里松开,拉紧了作训服就走了出去,门外正刮着狂风,从山谷那一头次咧咧的扫过来,满山的常青植物哗啦啦的响起来,苏明远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刚才那种隐秘的晦暗的心情中挣脱出来,转头看了眼从澡堂子里头稀稀拉拉出来的兵蛋子,他挥着手朝走在最后的叶绝打了个招呼。
抱着盆子的叶绝朝苏明远笑的挺开心的,洗完了澡之后更是白白嫩嫩的,苏明远这会儿倒真没再想到别的什么,压低了心情,笑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