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生本来就是害他的人之一,这话便是假的。
一切都是布置好的,蓝止仓促中背着简锵离开,自己的院子便空了,阿生里应外合,任凭人搜查。他要找的未必是白风扬的戒指,也许是离瑟,也许是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找到。
于是他们故意制造出被外人搜过的假象,只盼蓝止上当。
那时蓝止生怕被人搜出白风扬的戒指,让阿生回了房,自己来到了后院的悬崖。
白风扬戒指的藏身之处,是蓝止亲手指给他们的。蓝止就算确定周围没人,阿生只要见到他出了后院的门,以那人的聪明之处,再找也就不难了。
迟肃之所以允许李峰在他身上试针,只怕也是因此而起。那时候白风扬的戒指已经落到了迟肃的手上,不得不怀疑蓝止的忠心。
那人是什么时候来搜这戒指的?这后山悬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凭他聪明过人,也不可能一两个时辰就搜到手。
蓝止低头想了想,又是一笑。
蓝棱。
小浣熊夜半被人刺成重伤失了踪,偏偏又没死,蓝止自然要去找它,一找便是好几天。这时候后院的山崖无人,那人随便待在那里一两天,根本没人知道。
他当时还有些起疑,不晓得那人为什么不直接把蓝棱杀了,留下它这条命做什么?后来的事情却是天翻地覆,步步追杀,仓促得让他没时间细想。
这人喜欢玩弄人的感情,简锵被刺,蓝止失去理智;蓝棱被刺,蓝止还是心痛着急。这人伤害的都是蓝止所关心的人,情深之处,关心则乱,他才能把蓝止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控制在手里,立于不败之地。
直到李峰出现之前,蓝止还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置自己于死地,如今细细想来,一切也都容易解释了。
不过,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个人的修为不如自己高。
如果他的修为比自己高,把自己打晕找个地方杀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何苦费这么大的周章?
知道了这一点,倒也不是全无所获。
整件事情有多方因素,缺一不可。李峰是个世外高人,严凉常年闭关,这些人若不是有切身之痛,也不会来管北行派的闲事。而迟肃多疑护短,外人上门让他的弟子试针,他也未必首肯,因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让这几方大势力联合起来,压制着蓝止试针。
一旦试了针,蓝止便是插翅也难逃。
这么一个修为不高的小人物,再加上一个天生脑子不好使的阿生,竟也能把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内。
到底是谁呢?谁都像,谁都不像。
李悠果真已经死了么?苏楚的哀伤是真的?齐慕然除了看书,真的没有别的爱好?容云想一片赤子之心,天真可爱,难不成都是装出来的?又或者还有人躲在暗处,他竟然连注意也没注意到?
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刻,蓝止唯一没有起疑的人,竟然是白风扬。
真是讽刺。
那可是当初跟他势不两立的对手,针锋相对,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蓝止总以为会跟他争斗到最后一刻,然而世事多变,他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蓝止把纸条重新放回原处,回到院子里,把后院的门一关,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了。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地位,自然有不少事情要做,只能等有时间了再想。
退一步说,如今最让人忧心的事已经不是过往的恩怨,而是迟肃这个二逼。那人聪明一世,不知道想没想到他把升阶丹送给迟肃这步棋,无意之间把整个北行派推在了刀口之上?如果他知道,当初还会不会这么做?
迟肃升阶,北行上下过节似的争相奔走,宋长老传下来,让弟子们在大殿里摆了几十张桌子,着手准备晚上的水酒宴。蓝止碰巧也刚刚回归,便也捎带着沾了光,晚上一起庆贺。
谁知道还没进大殿,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弟子拉拉扯扯,身边围了一群人,那样子不像是干活,倒像是要干架。
“我们蓝师兄好容易回来,关你们什么事?背地里说人闲话,也不怕舌头长疮!”
“我们什么时候说蓝师兄闲话了?我们说的是之前那个,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们什么都看不出来,连自己的师兄都不认得,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张扬?”
“要不是我们白师兄戳穿他,你们现在还在认贼作父呢,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晓得。我看你们都应该跪下来给我们白师兄嗑个响头!”
蓝止的弟子气得脸色紫涨,又大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叫骂道:“你们嘴巴这么厉害,只说不做,敢不敢跟我们上擂台?”
擂台上较量,是切磋,就算打得鼻青脸肿、躺个几天也不算什么;擂台下打斗,那便是殴伤同门,就算不见血,面壁思过、挨鞭子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白风扬的弟子们不甘示弱,其中一个白白胖胖得好似小笼包,不怕死地说:“没话说了就想打人啊?之前那个假冒的蓝师兄把那姓简的弄进来,要不是我们白师兄一直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怕是你们这些都得被杀了!跪一下还算便宜了呢!”
蓝止门下都是天资极佳,受不得委屈的,只听“啪”得一声,不知是谁出了手,小笼包嫩白的面皮上红了一片。
情况顿时恶化,白风扬的弟子也火了,小笼包捂着脸叫道:“你殴伤同门!”
蓝止的弟子们受他们的恶气已经好多天,这时一巴掌打出来,心道反正都要挨罚了,一不做二不休,几个人围上去就要狂揍。
突然间有人在身后冷冷道:“住手!”
大殿里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弟子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只见蓝止像株冻成冰的古树般站在大殿门口。
他们怕蓝止都已经成了习惯,一见他现身,顿时没了言语,乖乖地站在一边不敢动。小笼包被踢打了几脚,鼻青脸肿,呜呜哭着站起来,想骂又不敢骂,只说:“白师兄呢?我找白师兄评理!”
无巧不成书,这时候白风扬刚巧端着袖子从侧门进来,他的弟子本就不敢跟蓝止单挑,一看来了主心骨,急忙跳着上去小声撺掇:“蓝师兄的弟子把我们的人打伤了,白师兄替我们主持公道!”
小笼包噼里啪啦地掉泪:“白师兄,他们殴伤同门!”
殴伤同门在北行派不算太轻的罪名,严重时会被废除修为,逐出门派,但是像这种程度的轻伤,怕是打个一两鞭也就过去了。
蓝止的弟子们刚才打得痛快,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蓝止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打人,辩解也没用,站在门口不替他们说话。
大殿里静悄悄的,全都看戏似的望着白风扬,等他开口声讨蓝止。
等了半天却没动静,白风扬端着袖子慢慢地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弟子们叫了几声“白师兄”,他深吸口气低下头,对惨兮兮掉泪的小笼包说:“打人没看见,你伤得不轻,下去休息一阵吧。”
第58章 酒宴
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不但白风扬的弟子们懵了,蓝止的弟子们懵了,连蓝止自己也微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