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血液从后颈滚落,没入白衬衣衣襟,刺进席向月眼睛。
脱力与无助,愤怒和惊恐,所有情绪逼得她近乎疯狂。
所有人未及反应时,席向月从路行舟怀抱挣出来,两步跨到吧台前,拎起上面摆放着做装饰的透明玻璃瓶,对准席珉,将男人护在身后。
“洛文,打急救电话。”
她说话时异常平静,只是将所有颤抖都藏在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拳头紧紧捏着,全身紧绷着,从里到外都沁着防御二字。
店内的客人都离开了,洛文和两个店员前后站在周围。
洛文闻言愣了几秒,从另个方向绕进吧台拿手机,输入号码时稍稍迟疑了一瞬,明明更应该快点报警才对。
她抬头看向受伤的男人,他状态似乎不太好,手覆在后脑站在原地,而身前的女人身影瘦弱却坚定,将他挡在身后。
她没再耽误,拨了120,迅速交代地址和情况。又才报警。
警察和救护车先后赶到。席珉被铐上手铐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席向月脚步虚浮,瞬间软下来,洛文冲上前扶住她。
医务人员围住路行舟,简要查看了一下伤口,“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担架?”
他摇头,“应该只是皮外伤。不要紧。”
说话期间头一次没有礼貌地看着询问的人,目光全落在席向月单薄的背影上。
医生还在说画,“你流血量不少,先去车上做一下紧急处理,然后再去医院照个片。”
警察同时进来,问,“谁是报警人?”
“我。”
“请跟我们回所里一趟了解情况。”
席向月提了口气,把瓶子立在桌上,点了点头,脚步往门口迈了几步,顿了几秒,又转身回到路行舟面前。
嗓子里好像充满了粘稠的液体,张口困难,“你,先去医院,我这边结束再找你…”
看向他脸的那瞬间有酸意冲向鼻尖,席向月迅速把眼神下落。也没等路行舟回答,说完就转身跟着警察离开。
/
陈鸯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路行舟的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她透过门上的长形玻璃看到护士正在做收尾工作,便没有进去,坐在门边蓝色座椅上等。
护士和男人先后出来,她想不出来的合适的称呼就什么都没喊,只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月月叫我买的…”她指指他身上那件血腥明显的衬衣,“新的,没有洗过。但还是换一下吧。”
“谢谢。”
“额,那我先去门口等你,我借了朋友的车,等会儿送你回家。”
路行舟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意思,眼神落在黑色纸袋上,嗯了声。
他很快从卫生间出来,那件黑色卫衣格外合身,陈鸯默默啧了声——某人连尺码和洁癖都交代得那么清楚。
陈鸯不得不承认——当年学校论坛票选想拥有又不敢拥有男神,路行舟以碾压性的票数位列第一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年她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幼稚的小女生的憧憬和花痴早就不剩什么了,但路行舟那股子又冷又贵的气质还是会让她感叹,这世上能摘下这朵花的大概只有姐妹一个人了。
男人仅仅是沉默着坐在副驾,就让她产生莫名的紧张,连握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些。
直到中途进了个电话,手机架在支架上,屏幕上是席向月和她的合照,陈鸯下意识撇了眼旁边的人,按了接听。
“鸯鸯?”席向月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路行舟目视前方,眼睫微眨。
“嗯?你那边结束了吗?”
“嗯。”她大概是太累,不想谈到太多,“家门口监控里那个人也是他,已经确认了。”
“这边离家近,我今晚就回家住了。酒店订都订了,你就好好享受几天吧。”
陈鸯深呼吸,眉头紧锁,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只是嗯了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席向月大概是有所察觉,她静了几秒,“他的伤,没事吧?”
陈鸯微微侧目,男人闭目侧靠在椅背上,看不出情绪。
“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在送他回家的路上。”
……
“嗯。你替我转告一下,我,改天再亲自道谢。”
她听出了陈鸯说话时的克制,知道他就在旁边,知道他听得到。
这句话让路行舟睁开眼,极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些自嘲。
电话挂断,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添低气压,陈鸯几乎都快喘不过气。
她看着前方被路灯映照得昏黄的大路,终于忍不住打破,尽量平静道,
“今天来闹事的那个人,是她亲生父亲,刚从牢里出来。你知道吗?”
她没有侧头,也能感觉到路行舟惊讶的疑惑的目光,和瞬间转换的气场。
“她的确是个很自私的人。你可以认为她骗了你,抛弃了你,但平心而论你对她就很坦诚吗?”
“我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我有私心,我希望你们能够尽早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因为她好不容易从泥潭中挣脱出来拥有了争取幸福的自由…”
“虽然这样子说你可能会觉得有失偏颇,但她所经历的事跟你跟我,跟所有平常的普通人都不一样…你不能要求她完美到做出的所有选择能符合每个人的心意…”
陈鸯发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深呼吸。
“也许你该给她,也给你一个机会,再对你们的关系做定论。”
若不是席向月,这两个人大概永远都没有机会坐在一起进行这样的交流。
她嘴上说着客观,但字字句句透着主观的心疼和爱。路行舟并不反感这一点,他只是忽然在想,同样是感情,为什么陈鸯能够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而他却是例外?
又过了很久。
男人开口,“麻烦你,送我去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