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布加迪威龙的后视镜里没有了周钊的身影。
鄢洵余光里,这个素来骄矜的女人正毫无形象地从车底爬出来。
“元衿,我言而有信,只要你做到……”
“啰嗦。”元衿对着后视镜补着口红,顺带轻飘飘地答,“下次董事会,我等鄢总一起出席。”
元衿虽游戏人间,但在元氏的事上从不胡闹。
有她这一句,鄢洵终于放下心来,转头,真心实意地朝元衿说了句“谢谢”。
可就在此时,他没注意到,侧方飞速驶来的另一辆车。
天旋地转。
当日头条——
鄢家大公子与元家五小姐惨遇车祸,已送往首都第一医院,生死不明。
*
元衿知道自己死了,车祸带来的疼痛刻骨铭心,她从小到大被娇养,从没觉得如此疼过。
但比起车祸的疼痛,更可怕的是醒过来后——
她已不再是她自己。
现在是康熙二十九年正月初八。
现在的元衿只有八岁,是清朝康熙皇帝的女儿、未来雍正的亲妹妹、永和宫德妃的女儿、养在太后膝下的五公主。
元衿过去看过电视剧,这位五公主作为雍正的亲妹妹没什么存在感,和她一样英年早逝,好像只活到了二十岁。
“哎……”
她靠在暖阁的窗边,神色忧愁地瞧着院落的景色。
今天是她穿来的第七天,紫禁城又下雪了,穿越前她也曾在京城下雪是进故宫看过雪,那时候,元衿觉得紫禁城在雪里宏伟、壮丽。
可如今真正到了清朝,她只觉得紫禁城的雪沉闷、无趣。
她被困在这四方的小院落里。
元衿刚才的小小叹息,被奶嬷嬷权氏听见,她举着药碗走近,边吹边念叨:“小主子,喝药了。把身子养好了,下次才能求太后娘娘让您出去走动走动。”
中药的苦涩扑面而来。
元衿用小细胳膊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口闷下。
喝得太快,她没忍住连咳了好多声。
权嬷嬷心疼地捋着元衿的背脊。
五公主向来是宫里最听话又最柔弱的孩子,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从小那流水的苦汤药从没停过,却没在太后面前掉过一滴泪。
就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老天爷依旧不垂怜。
这回除夕,太医诊断五公主身子养的不错,太后勉强同意公主走出宁寿宫去玩一玩,可没想她刚踏进御花园就遭了一劫。
小小身子结结实实从御花园的堆秀山上摔了下来,头磕在假山石上,昏迷不醒了足足三日。
权嬷嬷收拾了药碗,取出帕子给元衿擦拭嘴角。
“太后娘娘不让您出去,也是担心您的身子,万一出去再磕着碰着,老人家得多心疼呢。”
元衿弱弱笑笑,没有接权嬷嬷的话。
在昏迷的三天里,她已经完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清楚太后不让她出门的原因。
康熙朝的这位太后并非康熙的生母,她只比康熙大个十三岁,两人的母子关系全靠礼法维系。
她在顺治爷在世时就无宠,顺治爷偏爱董鄂妃甚至一度想要废后,全靠同出蒙古科尔沁的孝庄皇太后支持,才能勉强留在坤宁宫。
到了康熙朝,康熙的生母早逝给他留下了遗憾,亲政后不断拔擢生母佟家的人以示尊崇,相对应的嫡母这边,则不过照着规矩来办而已。
太后对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一清二楚,再加上去岁孝庄皇太后去世,她越发小心翼翼,只求在宫里做个和气、善良、万事不粘手的小老太太。
若非要她选,她肯定不愿让元衿养在自己宫里。
元衿的这副身体天生有弱症,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宁寿宫早夭,晦气也就不说了,就怕康熙心里有点什么,回头成了他们“脆弱”母子关系里的一根刺。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供”起来,少说少动少出错。
这回元衿在御花园出事,太后那边怕是对同意她出门后悔不迭,往后只会更加果断地安排元衿静养,直到她长大成人嫁出去的那天。
这种被禁足的委屈,元衿平生还是第一次体会。
她冷冷地瞥了眼被大雪覆盖的小院,不足百来平方,还没她以前办公室的会客厅大。
更别说这股人烟寥寥的活死人墓味了。
这种苦,她真想拉车祸的始作俑者鄢洵、鄢大少爷也来尝一尝。
还好,这种怨天尤人的情绪只保持了一小会儿,元衿素来会调节自己。
她打算好好谋划下自己的清宫享乐生活,如果这回也只能活到二十来岁,她才不愿天天只看这一小片天空呢。
正在想着时,院落里第一次响起了外人的声音。
“你们谁是五妹妹院落的管事太监?”
作者有话说:
提前开了,开文大吉,求评论~~
提前预警:
1.日更日更~
2.半架空,私设严重,一切以苏爽为中心
3.女主都是对的~
4.双穿~
么么哒
第2章
小院里嬷嬷、太监、宫女的请安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给四阿哥请安。”
今日大雪,宫道难行,元衿对四阿哥的突然到来很是意外。
记忆里,未来大boss雍正和她的关系只比陌生人多了个“亲兄弟”的头衔,原来的元衿甚至有点怕他。
四阿哥胤禛今年虚岁十三,他从小养在承乾宫,元衿从小养在宁寿宫,两人的情分集中在每月初一十五和逢年过节——他们得同时到生母德妃跟前磕头,然后互相叫声“四皇兄”和“五妹妹”,再听胤禛端着兄长架子问她几句生活起居。
元衿正思索着他此时过来的原因,就听见胤禛用稚嫩的嗓音训斥起了院落的太监。
“你便是这么在公主院落里当差的吗?我刚才进来,门口竟然连个看守的太监都没有,宫门口的雪也没有扫,怪道五妹妹难得出门就会摔个鼻青眼肿呢,原来都是你们这些奴才做事不当心!”
他连珠炮似得一通训,直把元衿院落的管事太监赵进寿骂的灰头土脸。
这赵进寿原是太妃那里当差的,前些年太妃去世,才被拨到了元衿这里。
要他看来,在太妃那里当差和在公主这里当差无甚区别,两人都是宫里不出头、不招眼、不得宠的主子,凡事他只要大略不出错,便都能过去。
他嗫嚅着回话:“四阿哥,人都在院里伺候呢,五公主也不出门,所以……”
胤禛根本不听他的辩解,转头与自己身边的太监说:“苏培盛,你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先去宁寿宫先告诉太后娘娘,再去乾清宫告诉皇阿玛,不用添什么,也别给他们减什么,就照实了说!”
听见这话,一丝笑意划过元衿的眼底。
好一个胤禛,怪不得后来能在九王夺嫡里脱颖而出呢,小小年纪整治这些不上心的奴才时能条理清晰,礼法上半点都不给他们留余地。
赵进寿已吓得在雪地里磕头求饶,元衿见状,拉了拉权嬷嬷的袖管。
“嬷嬷,去请四哥进来吧。”
权嬷嬷却是不大想立即就去。
过去这赵进寿认为五公主不得宠,每每办差都敷衍了事,权嬷嬷虽然伺候公主最早,但并没有管事的权利,每每说上赵进寿几句,都会被他搪塞敷衍过去,甚至还会被奚落成多管闲事。
今日四阿哥亲自来发作,她真真是求之不得。
她家小公主,可不就缺个腰杆硬的撑腰吗?
可这时,公主发话:“嬷嬷,四哥难得来,别叫他在雪地里站着了。”
元衿还在病中,说话都细声细气,怎么听都柔弱可怜,
权嬷嬷这才出去,亲自把胤禛请了进来。
胤禛裹着件石青色披风,头戴八瓣瓜皮帽,白雪落在他肩头和微微卷曲的发尾。
他走进来瞧元衿第一眼时,她差点没笑出声。
胤禛满脸满眼,都写满了对妹妹的恨铁不成钢。
他解了披风,径直坐在了元衿对面的暖炕上,坐姿笔直,一双和元衿相似的眼睛冷冷扫了眼室内后,评价道:“这暖炉烧得不够旺。”
刚被胤禛一通训过的赵进寿,立即点头哈腰地带人再添个炭盆来,忙忙碌碌一会儿,室内果然比刚才暖了不少。
元衿就这么瞧着胤禛指挥下人,等到一切妥当后,才娇娇软软地喊了句:“四皇兄,你怎么来了?”
胤禛淡淡瞥了她眼,一板一眼地说:“听说你病况好转,我下学就过来瞧瞧你,回头皇阿玛问起也好回话。”
可元衿知道,他这话就是个幌子,康熙素来重阿哥轻公主,元衿受伤这些天,他只派乾清宫太监去太后那里问过“二手消息”。
胤禛又说:“五妹妹虽然一直在病中,但今年也八岁了,院落里的事也要自己上上心,没得让这群奴才天天欺负在你头上。”
他一句接着一句,从管教下人到读书明理最后延展至未来驾驭额驸,充斥着一股老夫子训话的味道。
元衿可算知道为什么后来雍正能留下那么多折子了,原来这功力是从小练就,与生俱来的。
她安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这胤禛表面看着老成严肃,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在为元衿这个亲妹妹做打算。
只可惜,原来的元衿年纪小、胆子小,听不出这些教训背后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