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脸男子露出了然的笑,连忙道:“还请郁家小姐不要误会,主家宣成侯府姓蒲。如今天气炎热,姑娘一人在外走动,怎么放心的下?主家正好经过张府,还望姑娘莫要嫌弃,搭个便车,让家中长辈也好放心。”
郁桃愣了下,转瞬双颊通红,虽说此人话说的隐晦,但听意思也知道,先前蒲于瑞那一眼多半是将她认出来了,只是顾虑姑娘脸面,才没有点破。
如今她在烈日下行走,额前的头发被汗湿,这时候推迟反而矫情,郁桃看了看天色,认了命。
“劳烦蒲公子。”
四遭人声鼎沸,郁桃跟在生脸男子后头,像是从人群里听见有人唤自己‘阿桃姐姐’。
她停下来,一脸茫然的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脸熟的面孔。
男子见她停下,便道:“姑娘莫担心,马车就在前方。”
郁桃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被这日头热的听错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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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旁,屋檐下的雕窗大开,隐隐探出一道桃粉的身影。
“诶唷,小郡主,您这么爬出去,半截儿身子在外头,当心摔下楼咧!”
七宿急的一声冷汗,放下漆盘就往轩窗边走。
韩姯舒像是闻所未闻,一手撑着窗户还往前探,敞开嗓子喊:“阿桃姐姐,阿桃姐姐......”
嘴里半个姐字刚去,人被拽下来。
七宿低头揩了额头上的汗,再抬头,感觉到屋里两道视线都投在自己身上。
“这怎么了?都看着奴才做什么。”
韩姯舒憋红了脸,两手拽着拳头,“刚才我看见阿桃姐姐在外头街市上,原本已经回了头,这会子已经上了蒲家哥哥的马车了。”
七宿看了眼世子的脸色,一面讪笑,往窗边望去,“郡主定是看岔了,这哪里有郁小姐,何况郁家和宣成侯府中间隔的那般远,怎么可能呢。”
瞄眼的间隙,七宿突然结巴起来,“这不巧了这是,还真是宣成侯府的马车,那不是赵林,郁姑娘和蒲公子原是熟人呐......熟人。”
韩姯舒忍不住争论:“阿娘说,男女大防,最好不要同乘马车,若是同车而坐,多半是两人私下交好,又或是两心相悦,阿桃姐姐说不定是寻得了如意郎君,哪里只是你嘴里简简单单的熟人。”
若说小郡主平日里迷糊,关键时候却又挺通透。
七宿两手一摊,天王老子的嘴也圆不回来,没辙了。
韩姯舒见七宿都不说话,‘哼’了一声,扭头冲向世子,“哥哥,你说对不对。”
韩祎抬起头,将手中的书册‘啪’一声撂在桌上,淡声道:“你二人下去问一问蒲于瑞?”
韩姯舒手抖了下,从哥哥袖子上缩回来,悄悄蹭到窗边,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小声嘀咕,“说不定是郁桃姐姐快定亲了呢,要是蒲家哥哥,她肯定喜欢。”
说着,她抬起头打量自己冷冰冰的哥哥,心里叹口气,摇摇头。
反正,阿桃姐姐和谁定亲,也不可能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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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于瑞自然在马车里,占据着小木几的一端。
“郁姑娘。”
他自然的抬头微笑,手微抬请她坐。
郁桃拘束的坐在一侧,用帕子擦拭额头的薄汗。
“这边有降暑的冰块,会凉快些。”
蒲于瑞将冰鼎往前推了推,递过一张干净的绸帕。
面前凉快不少,郁桃盯着绸帕,迟疑一瞬,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了。
蒲于瑞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册,问:“姑娘还是去张府吗?”
“嗯。”郁桃捏着那方帕子在膝上,没往脸上使,解释道:“原本是与张家姑娘一同出来玩,不巧人多走散了。”
“不巧也是偏巧,不然蒲某哪里有机会碰见郁姑娘。”
蒲于瑞说着,抬头笑了下,耐心的在墨砚中蘸尽笔上的墨。
郁桃看着他,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
清致的一张脸,在光线里透出丝丝暖意,还有年轻人藏不住的腼腆,从睫中一扇一合。
但郁桃却想起另一张清冷至极的脸,总是一副清心寡欲淡漠脱俗的谪仙模样,谁瞧见都不大敢接近。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最后会和什么样的姑娘成婚。
关于郁桃为何身着张府丫鬟的衣衫,又为何独自一人在街头,慌慌忙忙推开蒲家别苑的门。
所有一切,蒲于瑞一概没有过问。
后半途的小段路程,他都埋头在书册里,只是在马车停住时,搁下笔。
蒲于瑞不便下车相送,只问:“郁姑娘可有回府的车马?”
郁桃点点头,向他道谢。
他笑了笑,说:“家中长辈相熟,这是应做的,无须客气。”
话说的通透,郁桃知道他的意思,反而更不好应答。
外头人轻叩木辕,道:“公子,已经让张府门房小厮去请张家小姐,里头回了话,让郁小姐跟着丫鬟先去。”
既如此,郁桃也不便再坐在马车上,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宝们。
希望疫情快点过去。
我慢慢写,不着急,会写完,最近状态挺可。
还有新文准备跨个频,《全星际唯一的兽耳娘》,可以专注下。
第五十三章
张府门前多槐柳, 细小的枝叶生的茂密,垂挂在白墙青瓦檐边。
张府领路的丫鬟还在同门房婆子说话,郁桃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蒲于瑞掀开帘子, 温声道了一声‘郁姑娘路上当心’,马车骨碌碌离去。
站了许久, 那丫鬟不知道在与婆子还在拉扯什么闲话, 半天不见动静。
郁桃午时没歇息, 人站的困顿,靠着墙跟头差点打起盹。
后头不知道过去多久, 一晃眼头没撑住,人清醒来, 睁眼模模糊糊瞧见面前远远杵着张尖嘴猴腮的脸。
那张脸还是重影, 怪吓人, 郁桃抵着墙, 听见面前人张嘴说话,腔调颇为熟悉。
“郁姑娘怎么在这儿呢?”
郁桃眯眼一瞧, 依稀辨出七宿那张脸来,心口莫名咯噔一跳。
“七宿?”
七宿揣着手, 脸上带笑,“方才远远瞅着, 小的还以为认错人, 走近了怕吓着您, 没敢吱声。不过小的问一句,姑娘怎么立在这儿打盹,身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郁桃有些不自然的讶异, 无意识的, 眼睛往他身后瞥, “倒是巧。”
七宿挠挠头,话到口中难言,“原不是巧,咱们郡主在茶楼瞧见您,隔着人叫您没听见,这才追上来,想跟您说几句话。”
郁桃打量远处的马车,里头的人似有所察觉,帘子微微掀动,露出小郡主的脸来,抿着嘴朝她笑:“阿桃姐姐。”
郁桃心里奇怪得很,看见小郡主,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在希冀些什么,又担心后怕。
七宿笑道:“瞧,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和郁姑娘说话呢,撂下咱们世子就跑来了。”
这意有所指的意味太明显,郁桃松下一口气,反而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闲暇的思考,她只是略想了想,抬步往小郡主那架马车去。
今日的糗事大约比郁桃一年中的还要多,她现下能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泰然自若的去见人,着实亏得养了十几年的脸皮够厚。
韩姯舒见人走进,脸上的笑容更深,朝郁桃体贴道:“阿桃姐姐,无需上来,我下去便是。”
郁桃低下头瞅瞅自己,觉着还是到马车内比较妥当,于是摆摆手,“郡主无需下来,我上去便是。”
说罢,利落的踩着脚凳,攀上马车,径直钻入车内。
眼见人钻进去,七宿到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揣起手背过身,在巷子口探起风来。
韩家马车宽敞。
郁桃钻进去,一抬头对上双沉静无波的眼,差点一个趔趄绊倒在帘子上。
她感觉多半是自己眼花了。
七宿将才不是才说,小郡主撂下世子跑来了?
那这车厢中的坐佛是哪位?
郁桃眨眨眼,怕是自己一时看错。
这回确实瞧的一清二楚,若是凑近些,怕是能将这位爷眼睫上的睫毛数净。
郁桃手撩着帘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宽敞的马车变得逼冗。
韩姯舒探身拉她的手,腾出一块软垫的位置,招呼道:“阿桃姐姐快坐。”
郁桃指尖捏着帘子,眼神落在半空,半响随着小郡主的力道,屈膝问礼,“郡主,韩世子。”
韩姯舒摸摸鼻尖,总觉得气氛略微有些微妙,算不上生分,却有种故意拉开距离的举动。
安静片刻,小郡主伸手扶起郁桃到身边,嘟嘴道:“阿桃姐姐都生分了......”
郁桃挤出点笑,挨着她坐住小半个软垫,绣鞋缩在裙衫下。
厢中一只鸡翅木小几,上头放了好几样小食。韩姯舒拿了一样酥饼放在她手中,像是察觉到郁桃的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