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拜过高堂,拜过天地。最后一道,转身相对时,低头看见面前那双男子的鞋履,方才觉得有些真实。
这就算拜过天地了啊......
道贺声里,她被围拥着往另一处去。路不算近,廊庑转过许多道,还有好几处院门,像是从一处府邸到了另一处府邸,只是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温暖,干燥,指节有层薄茧。
她被安置在大红的喜床上,听见一道爽朗的嗓音戏道:“咱们新郎可要坐在新娘子的对面”。
热闹声里,多是妇人的笑声,喜婆说着吉利讨喜的撒帐歌,“一进新房,双凤朝阳,恭贺新郎,满门热闹,兰桂腾芳,燕尔新婚,喜报吉祥,诸位亲长,听撒洞房:一撒荣华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塘,三撒三元及第早,四撒龙凤配呈祥,五撒五子拜宰相,六撒六合同春长,七撒夫妻同偕老,八撒八马转回乡,九撒九九多长寿,十撒十全大吉祥......1”
从前郁桃听张锦菱说过,这闹新婚,喜婆最爱唱一些没羞没臊的词,如今她坐在床上,左耳听‘洞房’,右耳又是‘夫妻偕老’,怪让人害臊。
枣子花生谷子纷纷扬扬落下,坠在大红色的裙间,她被顶着头冠盖头,并不知道几颗落在头顶的谷子花生,被人伸手轻轻捡走,只听到外头的哄笑兀的高涨。
喜婆唱完撒帐,又唱‘秤杆上头滑如油,一路星子顶到头。’
词儿当真是俗的让人脸红,但逢喜事,越是富贵的人家越爱呛俗的词儿。
郁桃捏了捏汗湿的手心,看着一道身影走近,片刻盖头滑落。
通亮的烛火燃进帐中,映出她一张莹白的脸来,唇上红色,发间的乌黑,铺在脸颊上妩媚的霞彩,无一不染就成一副秾艳的壁画,鲜活的火光在她眸中跳跃。
韩祎持秤杆的手微微一顿。
喜婆自是妙词从嘴出,众人催促着新人饮下合卺酒。
方才坐着,她还不觉着冠子太重,此时需站起身,脚下有些发麻,勉强行两步倒也瞧不出什么。
只是饮合卺酒,头却难以抬起半分。
郁桃悄悄涨红了脸,不欲往前行半步,那样离得实在太近了些。
韩祎瞧着她,不动声色的略略低头,一饮而尽。
闫韩侯府的洞房闹到此时,变好便收,不肖人多说,合卺酒饮下,便陆续离去,屋中一时安静,只剩几人。
郁桃颇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此时应是站着还是坐着合宜。
烛火摇曳间,韩祎随意的取过她手中的瓷杯,放入漆盘中,淡声道:“你且休息,外头还有客人,我晚些过来。”
“好......”郁桃未假思索,差些咬到自己的舌尖。
韩祎看着她没说话。
他眼中映出她的模样,俯身,抬手向她脑后。
郁桃微微启唇,僵立在原地,心快要跃出胸腔,不知如何间,唰的闭上眼睛。
韩祎顿了下,眸中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片刻后,郁桃感觉自己头上忽然一轻,耳边划过淡淡的嗓音。
“头冠这般重,我先替你摘下来。”
尔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郁桃:“......”
她默默捏紧了袖中的拳头,一脸悲愤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顶华丽无匹的头冠。
两抹红色‘蹭’爬上脸颊,郁桃不忍的捂住双目。
天啊,将才她在想什么?
滚烫的脸颊贴在手心里,指尖划过唇脂,在指头上留下一道红痕。
她竟然以为韩祎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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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桃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主儿,一应唤人伺候沐浴梳洗,换过衣衫,舒舒坦坦的坐在凳子前,吃过上头的糕点,还不忘喝上两口甜酒。
还是唐妈妈拦着,“食多了不好,姑娘鲜少饮酒,当心吃醉。”
如此她才收了手,乖乖上了那张宽敞的喜床。
起初她还忐忑着,在床上坐立不安,但等到夜渐渐深了,外头的喧闹声还未停止,她掩唇打了个呵欠,靠在软枕上不由自主阖上眼。
郁桃只觉自己睡在一片绵软中,绸缎锦被丝滑冰凉。
但没多久,这片独属于她的舒适,就被人一点一点的拉扯去。
她不大高兴的翻身,随手朝那处打去。
一声清亮‘啪’响起,郁桃迷糊间,觉着手心有些火辣辣的痛。
她委屈的瘪瘪嘴,抱怨道:“拾已,你都将我弄痛了。”
回应她的却只是按上肩膀的一只手,郁桃不大高兴的蹙起眉,伸手去拂开,“才睡下呢,怎么这个时辰就要起身......”
然而,下一刻,一道沉沉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郁桃耳朵动了动,霎时惊醒,唰的坐起身,看见了靠在床头的男人,只着一身里衣,正看着她。
郁桃颤巍巍抬起手指,声音还颤抖着,问:“你......怎么在我房中?”
韩祎瞧着她,似捉摸不透一般,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郁桃猛地一缩,躲在墙角,想起如今的处境,原来已是羊入虎口。
男人一向淡然的脸上露出点耐人寻味的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带了带,两人呼吸相触间,粗粝的指尖摩挲她的下巴。
“郁桃,成亲也忘了吗?”
莹亮的烛火照在脸颊上,郁桃像被掐住颈项的小猫,去拉那只捏住下巴的手。
但,它们被反握住。
郁桃看见韩祎靠近,她睫毛像是跳跃的火苗,微微颤栗,唇上一抹温热相触。
他眼睫微闭,这样清冷孤寂的人,唇舌却是意外的火热,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握住她,或轻或重的厮磨。
郁桃逐渐忘了挣扎,眼角愈来愈红,喘不上气。
她难受的去推他,得了片刻的喘息,迷蒙间看见男人的双眼沉沉,落在自己脸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勾扯系带,她不由得睁大眼睛,下一刻,口中的声音被含住,化作娇软的呜咽。
一撩一拨,她仰起细长的脖颈,眼角沁出泪珠,双颊潮红。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际,带着轻笑,“这几天,没有白喂。”
那样修长的手,拿过狼毫,挽过弯弓,却握不住她。满满一手白脂,像上好的羊脂玉,柔软细腻,桃心殷红,经不住拨弄。
恍惚间,她伸手去掐他,却被一把捏住,带着往下,手心猛然触到滚烫。
她蓦地清醒三分。
晨起时花上的露珠也不过如此晶莹剔透。
韩祎凝视她,将她看的双颊泛红,眼神躲闪的偏过头,伸手遮住脸。
她带着鼻音,不安的伸手搡他:“......看什么啊?”
他拉开她的细腕,在燎燎烛火下,两人对视。
粗粝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男人哑着嗓:“哭什么,手都被你弄湿了,阿桃。”
郁桃短暂的呆愣,他俯身,不紧不慢的低头含住,或重或轻的咬舐,将人轻而易举的重新带入沉溺。
郁桃睁着水雾雾的眼,眸间灯火恍惚,男人高大的身躯罩着她,游刃有余。
烛火被夜风吹得‘噗呲’作响,床帐的帷幔上是绣工精致的百子百福图,鸳鸯锦被,黑发如瀑,缠绕白皙的肩膀。
男人的唇落在她脸上,清冷的神色里,厚重又凌乱的呼吸声缠绕彼此。
他的指尖蹭着她的唇,“阿桃到底是什么桃?”
郁桃听得清清楚楚,难耐间,她仰起头,在下一波夜风来袭前,毫不留情的咬上男人的肩。
作者有话说:
已经非常非常正常了,拜托拜托放孩子出来吧。
第六十三章
夜里要过水两回, 拾已在外头担心的很,世子爷二十好几,咱们姑娘可还年轻着。
昨日她们收拾行装入院中库房, 便发现闫韩侯府分作东西两院,世子常居在东院中, 身旁伺候的人多为小厮, 丫鬟竟是连内院书房都出入不得。
而如今世子夫人入驻院中, 内院泰半小厮撤去,都留几个候在院外。
天不亮, 翘楚撞见七宿站在院外,瞅见她, 脸上笑开, 称了一声:“翘楚姐姐。”
翘楚吓了一大跳, 拍拍胸口道:“我哪敢让您称一声姐姐。”
七宿笑了笑, 往里张望,“世子和小夫人可醒了?再过个时辰便要去请老爷夫人安。”
这天儿着实早, 翘楚知道自家姑娘从前在闺阁中,可是睡到天色大亮方才起身的, 果真是别人的媳妇不好当。
她叹一口气,预备进去给唐妈妈传话。
七宿唤住她, 似看透了所想, 小声道:“姑娘可别怕, 咱们夫人怕是这京城里最好说话的认了,平日里晨昏定省一月里估摸着也只有两三回,只是今儿这个时候特殊, 奴才是为夫人着想。”
翘楚笑着道谢, 可不当真, 如今在闫韩侯府中,可不是郁家,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唐妈妈得了信,略略沉吟,便吩咐拾已一行人备好梳洗的物件,在门外候着。
郁桃并不大记得昨夜到底是何时睡着,那平日里瞧着清清冷冷的人,到了床上却不似个人,无止无休的索取,到最后,她索性阖上眼。
但没想到男人好似得了什么趣,不住地四处撩拨。
向屋外要第二回水,她已经没脸从床上起来,只管埋首在被中。
许是睡的太晚,其实梦里挺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