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取了名字,为何不留用,是不想同朕有太多牵扯?”
赵究一语中的,沈观鱼无话可说。
她知道赵究的心思后,有些情不得不承,那时还能安慰自己和他利益相同,现在若还牵扯过多,就算不清了,她的腰板也直不起来。
“你还打算回齐王府,做一个恭顺的儿媳?”赵究明知故问。
“臣女会与世子和离,回江南去。”
他干脆道:“和离可以,回江南不行。”
沈观鱼诧异地抬头看他,想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才发现赵究亦一直盯着她,眼里尽是的乾纲独断、势在必得的锋芒,这句话不是商量,是告知。
沈观鱼心口一窒,感觉到他要用强权压人的意思,她整个人不大自在起来,说话都结巴了:“为何臣女不,不能回江……”
赵究朝她走来,接近的人气势太盛,沈观鱼直觉催动了理智,匆忙跟着起身,脚步想要后退,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控制不住地慌乱让她额头渗出了汗,使劲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反而让攥住的手上滑,强迫着与她十指相扣。
“只是和离就算了吗,你不想报复齐王府?朕可以赐旨让你和离,更能惩治齐王府,往后亦能做你的靠山,为何要回江南去?”
赵究说一句,逼近一分,低声慢慢诱哄,那溪水山石似的声音凑近到了耳畔,沈观鱼颤颤撇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可她不会给自己细想的机会,终究不想屈从他的强权,干脆地跪了下来:“陛下恩德,臣女感念在心,但观鱼身份实在欠妥,更不敢生攀附之心。”
扬起的面容娇美,眸中都是凛然。
他低头凑近:“朕给你这个胆子,如今后宫空置,你想住哪间殿宇?尽可说来。”
“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天下这么多好门第好样貌的女子,总有喜欢的收归宫中,臣妇不过是将成为一介下堂妻,身份鄙贱,不敢当陛下美意。”
话中尽是拒绝之意,赵究的手又收拢了一分,沈观鱼疼得“嘶”了一声。
那矜贵的眉眼笑着,眸光却冰冷,嘴上说起无赖话:“朕也想不明白,天下女子这么多,怎么偏偏就看中了你,打江南起着实念了好几年,天子富有四海,若这点执念都不能满足,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你道是也不是?”
沈观鱼一噎,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凭什么他喜欢自己就要和他试试,这皇帝当真无德。
他扬眉道:“你心里在骂朕!”
“绝无此事,臣女不敢。”
赵究不和她斗嘴,干脆问道:“真的不肯跟朕?”
沈观鱼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看着纳入掌中的纤纤玉手,漫声问:“若朕执意如此呢?”
“陛下执意如此,不怕世人称您一句‘奸夫’,臣女却当不起那句‘□□’!”
他面色彻底寒了下来:“齐王府之事也不必朕帮忙?”
沈观鱼不想多欠他什么了,说道:“臣女自己可以。”
“好……”他松开了手,沈观鱼极快地缩了回去,手上被攥出的红痕都没细看。
“陛下若无别事,臣女便告退了。”
沈观鱼急切离开的模样看在眼里,赵究坐回原位,今日打倒吴谟的那点子快意都消散不见了,目色沉沉地朝她摆了摆手。
沈观鱼如蒙大赦,起身匆忙就要走出去。
“沈观鱼,”他盯着那站住的背影,“在朕这里,你随时有后悔的机会。”
字字都要钉在人里去,沈观鱼匆匆行了一礼,消失在屏风的另一边。
这时暗卫方到赵究身边,低声回了一件事。
赵究指尖点在了紫檀桌案上,声如金石。
沈观鱼既拂了他的意,那就等来日求他吧。
“盯紧了,到时候了就传旨。”他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
赵·不值钱·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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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放妻书
从大理寺回来那一日, 沈观鱼疲惫得很,倒头睡了个很长的觉,起身时, 徐脂慧早在厅中等得不耐烦了。
“你终于醒了,我不过在厅中喝茶, 那齐王府的仆役就来送了十回的口信,真是烦死了。”
她还在梳妆,徐脂慧就闯了进来。
沈观鱼以世子妃之身, 在三司会审的大堂上为妹夫申冤的事也传遍了京城, 徐脂慧闲得很,自然想来听听更多的热闹。
但沈观鱼嘴紧得,徐脂慧问了几句也问不明白,到底事关她妹妹一家,她也将看热闹的心思作罢, 开始撺掇她出去玩。
“观鱼,你要在沈家待几日啊?这么闷在家里也不好,我带你去华章园玩吧!”
她摇头:“我还穿着孝呢, 哪都不去。”
齐王府的消息也不停地送过来,不过是指责她莽撞行事, 没有为人妇的本分, 若是申冤不成, 牵累了齐王府云云, 还问她究竟什么时候肯回去。
左右不用王妃亲自动嘴,派个人一天八百遍地问。
析春在旁传着这些口信, 小心地瞧着小姐的面色。
徐脂慧替沈观鱼开了口:“真是一家子废物!男的全不顶事, 女的假面刻薄, 我说的, 你就照这么回。”
析春瞪大了眼,用眼神请示沈观鱼的意思,她只摇摇头。
她又问:“那小姐,咱们还回齐王府吗?”
徐脂慧听出来了,析春这话的意思,看来是沈观鱼主动离开齐王府的,她终于想通了吗?
“不回!别回。”徐脂慧品拿起梳子给沈观鱼梳理起流云似的乌发来,亲亲热热说道:“沈观鱼,你要敢跟那孬人和离,我还敬你是我姐姐!啥也别怕,妹妹给你撑腰。”
沈观鱼自然要和离,但这事未成,她不会和谁随口说出去。
不过她倒真有一件事要请徐脂慧帮忙:“你可知道京中今日有什么声名鹊起的神医?”
沈观鱼不止要同赵复安和离,跟齐王府仇她也没打算放下。
让齐王妃和赵复安一起难受还不会怀疑到她身上的法子,自然是想到了。
“你一时问起,我自然想不到,不过打听起来也方便,但这事还是长公主的消息灵些,”徐脂虎压低了声音,附到沈观鱼耳边悄悄说:“她觉得自己年纪有点上去了,养颜汤药之类的没少喝,天下名医但凡能请到的,都去过公主府。”
“长公主……”沈观鱼想起那日的缬姝楼,就忍不住想起赵究,心绪又烦乱起来,“你之后有同长公主说清楚了吗?”
徐脂慧有些不好意思,“说了说了,长公主比起生气,更加好奇陛下同你说了什么,你要是肯去满足她的好奇心,说不定她更乐意帮你。”
那沈观鱼宁肯自己麻烦些。
“陛下那日说的是正事,今日你也看到了,就是陛下给的空印文书让我去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徐脂慧撇了撇嘴,觉得没意思。
等梳洗过,两人一道用起了早膳。
“还未问你,都成亲这么久了,过得如何?”
“就那样,婆母倒还好,就是屋里多了个哪哪不顺眼的男人,我都不爱待了,你今夜就留我住下吧。”徐脂慧说道。
“你是嫌我一个人挨骂还不够?”
“我陪你一块儿挨嘛……”
用完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沈观鱼好生地把人劝了回去。
回来时屋内站着一位少年,银饰面纹、诡异神秘,闷热的夏天里看一眼,能生出战栗的阴凉感来。
正是在流窠巷和齐王府偏门遇到的那个苗疆少年,他正打量着这间屋子,伸手朝帐上挂着的五毒囊去。
沈观鱼瞬间警惕起来,这个人如何悄无声息就进了她的卧房?
“你是谁,想做什么?”
犹记得那夜应是他纵虫吓跑了抓住她的老嬷嬷,尽管如此,沈观鱼仍不能相信这位少年就是好人。
少年回头,收了手道:“跟我走吧。”他的中原话还是不大熟练。
沈观鱼疑惑:“去哪?”
他皱眉:“回南疆去。”
他那晚去齐王府就是因为起了兵乱,想把她带走,但偏偏碰到了皇帝的军队,才退避到一边,今日府中的高手被打发走了,他才借机进来的。
她为何要跟他去南疆,“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还未说话,警觉地看向门外的人影,沈观鱼亦随他视线看去。
“笃笃笃……”
是敲门声,夏昀轻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陛下又将奴婢遣回来了,您若是不收留,奴婢无处可去。”
沈观鱼觑了眼少年的神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喊夏昀进来。
少年继续说道:“你不必害怕,我是你哥哥尤穹,你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尤穹,哥哥?同母异父?
沈观鱼的眉毛纠拧在一起,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这瞧着绝不过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她哥哥,况且她娘是嫁给父亲前是江南清贵世家的女儿,和什么苗疆男子绝没有来往。
她的余光扫到床边的五毒囊,想起那日他对自己说的奇怪的话,突然有些恍然大悟,指着他惊异道:“啊!你说的是……”
门直接被踹开,沈观鱼吓得话都吞了回去,回头一看,是夏昀走了进来。
“小姐久久不回奴婢,奴婢以为这屋中有什么歹人呢?”夏昀里外暗自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