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进元一把拉住随后的温御,压低声音。“承天,你可得帮我。”
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刚才一句话也不帮他说。
“放开。”
“我不放。你小子现在夫妻恩爱,不能不管兄弟的死活。你以前不是很厉害吗?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惧内吧?”
叶娉已经进了门,两人还在门外拉拉扯扯。
温御冷哼一声,他惧内?
怎么可能!
他年长,让着小姑娘而已。
宋进元又道:“我瞧着你和郡王妃极是恩爱,就算你惧内,枕头风你总会吹吧。你多在她耳边吹一吹,指不定她就松口了。事成之后,我不会忘记这份人情。”
温御还是不语。
宋进元灵机一动,声音压得更低。“山不转水转,我们以后可是要当连襟的,我好不了,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吗?郡王妃和叶二姑娘是亲姐妹,你能保证日后没有求到我的时候?叶二姑娘既良善又心软,到时候我在她枕头边小风吹着,她指定会帮你说话。你我就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理应互帮互助才是,你说对不对?阿御。”
最后那声阿御,听得温御一脸的嫌弃。
他袖子那么一拂,宋进元不得不松开他。
眼看着他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宋进元不死心地嚷嚷,“承天,此事若是不成,休怪我日后瞧不起你!”
叶娉听到这句,下意识回头。
大门缓缓合上,将宋进元的身影隔绝在门外。
好一个狡猾的宋进元,压力都给到温御了。
温御会怎么做呢?
她眼中全是八卦之光,却忍着没有问。
梳洗、更衣、就寝,一切照旧。
内室四方设有烛台,亮如白昼。等到快要安歇时,才熄了其中三方烛台。一方烛台上有六根蜡烛,若是嫌太亮,留用几根可随意切换。
本着节约的精神,叶娉只让人留了一根。
她偷瞄了温御好几回,但见这人还是八面来风都无动于衷的死样子,硬生生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放下纱帐,瞬间又是另一个天地。
温御会替宋进元说情吗?
她如是想着,闭着眼睛偎过去。熟悉的气息,再无最初的冷冽森然,有的只有说不出来的踏实感。
“前几日我路过进元的新宅子,见那墙根底下都生了不少杂草,想来确实是无暇顾及后宅之故。”
这么惨吗?
叶娉表示很怀疑。
宋进元是将军府的公子,他身边不可能没有侍候的下人。那宅子墙根长了杂草,该问责的不应该是他身边的人吗?
遂没好气问:“他是一个人住吗?”
“虽有几个下人跟随,但除了厨房的婆子外皆是男子。”
“哦。”
原来如此。
“下人不够,他可以回将军要人。”
温御大掌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他唯恐和将军府牵扯大深,哪怕是搬出来另住也改变不了命格。他们已经定亲,你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叶娉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还是因为害怕。
“宋进元多有手段一个人,我家婷娘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别看他装得挺可怜,其实他就是一条大尾巴狼,我家婷娘在他面前就是一只弱小的小白兔。”
“进元性子类狼不假,但你那妹妹并非弱小的兔子。若真是兔子,那也是凭一己之力可敌九牛的兔子。”
叶娉轻哼一声,力大怎么了,力气大心眼少。哪里比得上宋进元,不仅手段狠辣而且浑身都是心眼,跟个筛子似的。
所以宋进元的威胁很有效,姓温的也很有义气。合着说来说去,只有她一个恶人。她胆肥地出手,在温御腰间拧了一下。
温御动作极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紧紧握在掌心中。
“你若心里不痛快,何不借此为你妹妹讨些好处?”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叶娉很快有了主意,宋进元出身好,又为官好几年,想来应该有些私产。婷娘的嫁妆注定单薄,她何不再行羊毛长在羊身上的那套方法。
姓温的还算懂事,知道谁才是最亲近的人。
她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最后将此任务将给提议之人,为了让温御更好地完成任务,她甜言蜜语糖衣炮弹一齐上阵,又是亲又是抱直哄到温御答应。
温御一点头,事情就算是成了。
宋进元很快就会知道,朋友之间有可能真的会两肋插刀,且是刀刀见血的那种。
什么玉面煞神,什么笑面恶鬼。
两个活宝而已。
……
一夜传言如风,早起的小贩们一边生着火一边相互八卦,八卦的都是温国公府大婚之日发生的事。越是市井百姓,越是对世家高门里的事情感兴趣。他们闲聊着,话题慢慢扯远。
天色渐亮,日出东山。
随着日头渐高,叶娉这才慢慢地睁开眼。床侧已无人,哪怕是隔着掩好的纱帐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她也能感觉自己应该是起晚了。
若在平日自然无妨,反正在公主府的内宅她最大。只是今天国公府那对新人要认亲戚和敬茶,她这个堂弟媳理应早早过去。
三喜听到动静过来侍候,说是郡王吩咐过无论何事都不许吵她。
“郡王还说了,国公府那边的事,你若不想理会,那便不用过去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是他不同意便是。”
温御确实不看重国公府,叶娉心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梳妆之时,三喜神神秘秘地禀报国公府昨夜发生的事。听说新房前半夜没有动静,后半夜连要了三回水。
这个连字用得妙,难道说是因为时间太短?
叶娉神情微妙,“谁告诉你的?”
“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银儿姐姐。”
三喜说的银儿,是怡心堂的一个二等丫头。
“你这可以啊,什么时候和老夫人身边的人交好了?”
“奴婢现在是郡王妃的丫头,红桑说了,在世族大户里当丫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主子能想到的事要操心,主子没想到的事也要操心。”
红桑的原话是这样的:“三喜,我家姑娘和你家郡王妃这么要好,有些话我也就不绕弯子。公主府主子少,龌龊之事也少。但府里再是清静,有些事你也得上心。国公府那边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边,你可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光知道吃。主子们想得到的事你心里要有数,主子们没想到的事你也要留意。”
三喜先前和红桑是有些别苗头,但后来红桑随温如沁去了宣平侯府,她俩反倒关系好了许多,也能在一起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她要让红桑知道,她绝对不是只知道吃。
身边的人知道上进,叶娉当然高兴。不仅赏了三喜二两银子,还命厨房今日专门给她单独炖一只鸡。又有银子拿还有鸡吃,三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一切收拾妥当时,日头已经老高。
这个时辰,国公府的一对新人早就敬完了茶。
叶娉去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各回各屋了。她直接去那怡心堂,温老夫人一看到她顿时拉了脸,冷哼一声别开视线。
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是差了教养。庆阳郡主今日认亲,御哥儿不来也就罢了,这叶氏居然也敢不来。自己平日里还是太宽容了些,就不应该给她好脸。
“祖母,孙媳今日起得晚了,真是不应该。”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哪里是起得晚,你分明是睡得太早!”
老太太说话还挺有幽默。
叶娉也不管温老夫人难看脸色,亲亲热热地凑了过去。待瞧见桌上还有一碟点心时,灵活的大眼睛转了转。
“祖母,这点心什么味,怎么闻着让人想吐。”
“今早才做的桂花糕,你少没事找事。”
“桂花糕?我怎么闻着一股烂叶子味。”叶娉装作十分疑惑的样子,将点心端起来闻了闻。一闻之下,更是花容失色。“祖母,您骗我!这点心分明坏了,快让人端走!”
温老夫人沉着脸,正要训斥她一顿,便看到细嬷嬷在打着哑谜。细嬷嬷一边使眼色,一边往叶娉的肚子上瞄。
叶娉捂着嘴,作出要吐的模样。
“你…你莫不是有了?”温老夫人总算是反应过来。
“有什么了?”叶娉心里偷乐,面上还在装糊涂。
又是嗜睡,又是闻不得点心味,这不是害喜是什么!
温老夫人从昨天开始就闹心,本想着长孙好歹成了亲,庆阳郡主又是一个大度的,哪成想今早一见大孙子的模样,她是又心疼又生气。
廷哥儿眼下有青色不说,气色也极为难看。不仅如此,迈过门槛时险些还绊倒了,一看就是脚步虚浮的缘故。
多大的人,成个亲都不知道悠着点。
庆阳郡主也是,男人贪新鲜收不住劲,她一个女人家也不知道推拒一二。听说后半夜要了三回水,廷哥儿的身体哪里吃得消。更让她心里不痛快的是,她的大孙子一副被掏空的样子,反观庆阳郡主却是气色红润。
到底是孙子的闺房之事,她一个当祖母的没办法插手。但老太太疼爱长孙,心里的疙瘩算是结下了。
一想到怡心堂还住着一个怀了身孕的丫头,她越发觉得不痛快。长子长孙皆是嫡出,轮对曾长孙,难道要来一个庶出吗?
“快,快去请大夫。”
她迭声吩咐,细嬷嬷赶紧下去安排。
叶娉急问:“祖母,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不是我,是你。”温老夫人如今只盼着二孙媳妇真的怀上了,那样的话指不定曾长孙还是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