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次发作比之前都要严重,身体剧烈起伏,久久没有平息,太监上前搀扶,宫女传唤御医,很快御医拿着药进来。
陆昂吃了药,抽动止住,他调息许久,对凌珠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抱歉,朕要回寝宫休息一会。”
凌珠呆呆看着陆昂回宫。
走在最后的太监得到陆昂的命令,转过来跟凌珠讲:“皇上给姑娘安排了一处住所,可以暂时歇息在这里。”
凌珠问他:“我不能回家吗?”
“皇上龙体有恙,需要调理,这病极难根治,但凌姑娘在时皇上心情大悦,会比平常好上许多,恳请凌姑娘留在宫中。”
凌珠愣了一下,“真的吗?”
留在大殿之中的宫女回答:“真的呀,好久没有见过皇上这样笑过了!”
凌珠思忖了一下,“既然如此,他应该传唤我进去呀。”
太监回答:“皇上不愿让姑娘劳累。”
“如果我想去呢?”
“当然是可以去的。”
凌珠让太监带路,他就真的带着凌珠进入寝宫。推开门,一股药味弥散。
陆昂躺在床上,隔着帐子可以看到他睡下了,胸口轻微起伏,旁边的太监小声说:“圣上刚刚歇下,姑娘小些声音。”
凌珠便坐在椅子上。
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很多奏折,看起来是办公的地方,刚刚跟她讲话的太监面露犹豫之色:“这里是……”
厂公瞪了他一眼,对凌珠说:“圣上吩咐过了,姑娘可以自由出入。”
凌珠说:“哦。”
她可以自由出入,但她不知道她想去哪里,随意翻着桌子上的奏折。
这群文臣都在讨论陈潮和长公主的婚事,确实像陆昂所说,部分人忌惮陈潮手握兵权,如果赐婚,便有了依仗。
“赏赐黄金百两,绢帛百匹,金器二十具,玉器二十具……”
真是好大的手笔。
凌珠问那个太监:“长公主住在宫中吗?”
“当然。”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长公主刚得赐婚,这段时间备嫁,于礼来说,不宜见外人。”
“……”
太监突然想到:“宫里好像有长公主的画像,我拿给姑娘。”
凌珠点了点头。
画像放在大殿当中,离得不远,太监很快就将画像拿了回来,凌珠摊开画像,“嘶”了一声,觉得这人好漂亮。
眉目如画,有一股温婉的气质,贵气逼人。
“她人好吗?”
“长公主人很好的,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客气,大家都爱去给长公主传话,她给的赏赐可多了。”
“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嫁人呀?”
“凌姑娘不知道吗?先帝曾给长公主指了一个驸马,但是长公主不愿,最后只得作罢,当时她向先皇说的就是,她要嫁给平定匈奴的英勇战士,这事儿在坊间传了好久呢。”
凌珠好像想起来了,当时她还在读书,书塾里的男孩子知道陈潮以后会继承他爹的衣钵,终其一生奋斗在沙场之上,终将平定战乱。
他们都说公主想嫁给陈潮,陈潮很不高兴,那群人见陈潮是真的动气,后来就没有再讲了,所以凌珠很快便忘了。
“公主真是得偿所愿呀。”
凌珠笑不出来。
“皇上醒了!”
凌珠转过头去。
帐子里的身影动了动,陆昂任宫女给他穿好衣服,慢慢走到凌珠旁边,“你来了。”
真如他们所说,陆昂看到她心情颇好,病情也稳定了一些。她陪着他一起吃饭时,陆昂也没再咳嗽了。
他批奏折,自己劳累,却怕凌珠坐着闷了:“凌姑娘如果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凌珠说:“没事,我再陪陪你。”
“凌姑娘看起来有心事。”
凌珠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有些想家。”
陆昂说:“我近些时日总在做梦,梦到自己死后去到一个都是仙人的地方。”
凌珠心头一动,“那地方是什么样的?”
“漂浮着浮空的岛屿,笼罩在云雾当中,人们御剑飞行。”
凌珠嘴唇蠕动,果然是他……
陆昂说:“我预感自己大限无多,凌姑娘,这些时日你可否留在我身边,待我死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凌珠抓住他的手。
陆昂摇头,没有说话。
凌珠便回答他,“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笑了笑。
当夜凌珠陪着他批奏折,撑着脑袋睡着,被太监抱回了房间。
这几日都是如此,她可以自由在皇宫中通行,陪陆昂吃饭,批奏折,他刚当上新帝,很繁忙,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凌珠以为自己会在朝堂之上再次见到陈潮,但是宫女告诉她,陈潮正在筹备婚事,近日不会上朝,他们的婚事办得很隆重。
十里红妆,迎亲的路上早早摆了摆饰,张灯结彩。
“姑娘想看吗?”
“怎么看?”
宫女把凌珠带到了宫墙的最顶层。从高处俯瞰整个京城,皇城到陈潮的封地的百里长的路上,铺着一层明亮的红色,尤其到了夜里,灯笼亮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摊贩,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凌珠突然有了实感,陈潮真的要娶妻了。
他会娶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妻,然后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生两个孩子,在这府邸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家。
她又想到当时陈潮去边陲打仗,她快马加鞭奔赴边陲,女扮男装来到他的身边,不惜追到战场,想要见到他的那个时刻,原来那时的心情是这个意思啊。
为即将到来的失去而提前感到心痛。
情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