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的,上一秒她还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下一秒她睁开眼睛,无数记忆向她涌来,浩如烟海,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凌珠。
她不是凌家那个掌上明珠的大小姐,也不是后来陈府上独当一面的老太太,她是被战神路朝养大的小徒弟。
凌舒音也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境遇,因为暴露了师徒乱伦的实情,她受到仙尊云浮的责罚,被仙尊捏碎了筋骨。
她还记得渡劫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师父把她放到湖里,她沉入冥河,在河水里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师父跟着自己过来,也进入了凡尘……
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仙人渡劫,往往在经历一世以后会有诸多体悟,很多人沉浸在上一世的悲喜当中许久无法自拔,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凌舒音没有沉浸其中,她能立刻回想起现实里发生的种种,并不是因为凡尘没有给她造成影响,亦或者她的意志力比其他人都要强大,她只是太疼了。
身体的疼痛很快就把她从上一世拉了回来,她摸了摸身上的储物袋,仙考时修士秘境试炼的药物有限,她身上不剩什么,杯水车薪。
她平静地把目光投向远方,从冥河中度过一生的仙人,都会被摆渡者放上一艘独立的小船,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飘荡着零星的叁两艘船,可能是其他的道友,也有可能是师父。
如果她有余力,一定会奋力划向对方,她之前上大课的时候听上仙讲过,坠入冥河之人再次醒来,所在的地方叫做“忘川”,修士飘荡在上面,能够渐渐忘记渡劫时发生的事情,从而不让凡人那么激烈的情绪影响到修仙者悟道。
而如果想要记住在凡世发生的事情,修仙者可以自己用桨来加速船的划行,从而记住某种感觉,或者某个人。
这些凌舒音都无法选择,她起不了身,握不住桨,只能用眼睛去看,观察周围环境的变化。
她看到视线的尽头船只多了起来,这条河的最远端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出口,船只们聚拢在那里,修士们下船,挨个走出结界,往外,就能回到神山了。
凌舒音大概知道回到神山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很担心师父,虽然明明是她和岑子游伤得更重,但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师父会出事。
所以一直到她飘到了结界口,被外面的人发现时,凌舒音都没有太过紧张。
门外的弟子向仙尊报备,有人把她救了出来,治疗和惩罚是分开进行的,他们接好了凌舒音的骨头,让她能够动了,却也把她关到了天牢当中。
……她一直没有看到师父。
照理说,人间百年,天上一天,他们几乎同时开始渡劫,出来的时间应该不会相差太久,但一路上,她都没有见过师父的影子。
守在天牢的卫兵并不知道凌舒音犯的是什么罪,兴许仙尊们还没将这件事外传。
她在天牢里度过了一个晚上,或者说半个晚上,夜里有人拜访了此地,凌舒音以为是仙尊要提人来审,那人大大方方进到了天牢当中,就连守卫都被他的气势给镇住,恭敬地等着通行文书。
但他只是抬手给了守卫一个手刀。
随后弓下身子,从守卫的衣衫中拎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凌舒音的牢门。
“舒音,你还好吗?”
凌舒音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他不在意,跪了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堆东西,很快就摆得整个牢房熠熠生辉,都是些罕见的固本培元的药丸。
师父可能会有这么多,他对凌舒音也大方,但不会给她这么多,因为太奢侈了。
岑子游零零散散挑了几颗出来,把药丸放在手心,想要喂给凌舒音,凌舒音侧过头去。
她现在打不赢这人,不仅仅是因为她伤势过重,更是因为岑子游不知为何突然暴涨,已经完全是她无法感知的境界了。
明明此前看到的状态,他用一把匕首刺穿心脏,神魂几乎破碎,达到死前的临界点,以此唤醒了他的父亲。
……为什么?
岑子游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跪着爬到了凌舒音近前,他说,“舒音,你放心,我爹不会再伤害你了,我已经拿走了他所有的修为,你别害怕。”
凌舒音看着他近乎纯善的表情,手臂上满是突然升起的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