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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消息的荥阳城守将,亲自率众前来迎接这些带来好消息的大将军府的亲兵。
    这只大将军府亲兵,正是奉司马珂之命,前往建康递送司马珂报喜的奏折和石虎的人头。
    这胜利的欢呼声,从荥阳传到了襄城,再到南阳,襄阳,一直到了京口。
    抵达京口时,已是农历二月初。
    那天,整个长江上的船只,号角声响了一整天,江水都为之沸腾。
    那天夜里,所有京口的百姓都没有睡觉,数十万人彻夜狂欢,更不知有多少人激动得泣不成声。
    ………………
    建康宫,中斋。
    二月初的建康,春寒料峭。屋内烧着地暖,温暖如春。
    正中的白玉床上,斜躺着一人,满脸暗黄的颜色,形容枯瘦,不时的咳嗽几声,正是大晋天子司马衍。这个昔日的俊美少年,如今不过24岁,却形容枯槁得如同老头一般。五石散的在他身上积累的毒素,已经伤到了他的根本。
    由于身体欠佳,他已经许久不到太极西堂议事了,而是把议事地点搬到了中斋。
    好在他说话还有几分中气,否则恐怕会让人感觉马上就要驾崩了似的。不过这几分中气,恐怕也是五石散在维持着。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劝他不要服五石散了。就连皇后杜陵阳都放弃了。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这个时候若是司马衍停服五石散,恐怕很快就会驾崩。
    不过令司马衍精神好的,不只是因为五石散,还有一件大喜事,那就是多年一直不孕的杜陵阳,居然怀孕了。这对司马衍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所以精神也显得格外的好。
    一人跪坐在他的身旁,跟他谈笑风生。仔细看过去,只见这人胡须根根硬挺,宛如嘴边插满了钢针,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长的七颗痣,如同七颗小星星。正是与司马珂分道扬镳的桓温!
    桓温离开洛阳之后,回到了建康城。在其妻子司马兴男的操持之下,很快就成了司马衍身边的近臣。
    尤其是桓温离开了司马珂的身边,却在司马衍面前,从未说过司马珂的半句不是,反而时不时的夸赞司马珂的丰功伟绩,处处维护司马珂。这一招,可谓老辣到了极致。司马衍原本对桓温离开司马衍,还是心中颇有疑惑的,但是见到桓温如此维护司马珂,便再无戒心。再加上桓温的谈吐和见解均不凡,又好歹算是半个司马家之人,逐渐便成了司马衍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仅次于谢安。
    在年前之时,龙骧将军司马勋因酒后当街大肆辱骂司马珂不说,甚至影射了天子,被人告到司马衍这里。司马衍不禁龙颜大怒,当即便罢免了司马勋的龙骧将军之职,改拜桓温为龙骧将军,领城门五校尉兵马。
    司马衍原本不过看中司马勋的武勇,而且又是司马宗室中人,才留着他的部分军权,偏偏这厮不识好歹。而桓温不但在北伐和西征之中都表现出大将之风,又是自己的亲姑父,也算是自己人,所以桓温接替司马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此刻的桓温,依旧在跟司马衍谈着西征和北伐的往事,言辞里不忘夸赞司马珂的文韬武略,顺便也提了一下自己的神勇表现,听得司马衍眉飞色舞。
    就在此时,大殿之外,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虽然传到殿内来时,声音已不大,但是仍旧引起了司马衍和桓温的注意力。司马衍不禁脸色微微一变,当即令羽林郎前往殿外了解情况。
    然而,那羽林郎刚刚走出去没多久,大殿外便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
    随后,那名羽林郎急匆匆的又奔了进来,激动的禀报道:“启禀陛下,从宫外传来消息,大将军已破襄国,覆没羯赵,斩杀石虎,故此全城皆在欢庆!”
    司马衍和桓温两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哈哈哈~
    君臣两人相视大笑。但是,司马衍并没持续笑多久,就被咳嗽中断了,只得一边大笑,一边咳嗽,满脸涕泪交流,不知是激动的泪水,还是被咳出来的。
    大笑了许久,司马衍才停歇下来,望着桓温笑道:“桓姑夫,你此番错失了一件大功绩,恐怕要遗憾终生了。”
    桓温笑容微敛,恭恭敬敬的说道:“虽未能亲身与大将军驰骋沙场,但我心与大将军同在!”
    桓温的这般模样,简直就是司马珂的虔诚信徒一般,令司马衍心中甚为安慰。
    司马衍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缓声说道:“未遇到小皇叔之前,朕不过一介傀儡,任人摆布,凡事皆不得做主。天赐小皇叔于朕,使得朕终得收复河南河北之地,他日若遇到列祖列宗,也可问心无愧也!”
    桓温听他说这话,颇有伤感之意,急声说道:“陛下,此乃大喜之时,切莫说此晦气之言。”
    就在此时,门外传报道谢安求见,司马衍收回伤感的神色,又喜笑道:“速速传见!”
    二十五岁的谢安,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愈发显得风度翩翩,颇显一代名相的风流气度,尤其是今日大喜之日,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谢安进了殿,向司马衍行礼之后,恭恭敬敬的递上了司马衍的奏折。
    司马衍看了司马珂的奏折之后,再一次确认了羯赵覆没,石虎被斩的消息,不觉眉飞色舞,连连叫好。
    随后,谢安又递上一个锦匣,笑道:“此乃大将军用石虎的人头做的夜壶,特此进献于陛下。”
    司马衍哈哈大笑,急忙让张桓接过那锦匣打开来,果然看到一颗胖大的人头,中间已挖空。由于此时天气寒冷,又加了香料防腐,人头倒是保存得甚好。
    司马衍望着那颗人头,不禁豪气大增:“皇叔说得没错,犯我大晋者,虽强必诛!就算凶悍如石虎者,也不过是给朕当夜壶的份!哈哈哈……”
    过了许久,司马衍才让人收起那个锦匣,回头对谢安和桓温笑道:“皇叔立此大功,朕当何以赏之?”
    谢安神情一愣,低下头来,没有说话。作为司马珂的拜弟,这件事情由他来建议,很显然是不恰当的。
    倒是桓温毫不避讳,笑道:“大将军此番功绩,远超冠军侯,微臣窃以为当封国王才可。”
    司马衍拍手大笑:“姑夫所言正是,朕非但要给皇叔封为为国王,还加九锡之礼,方可配与皇叔之功绩。”
    谢安一听,不禁大惊施射,急忙拜倒在地:“九锡之礼,切切不可,微臣料大将军亦不敢接此赏赐。”
    所谓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九种特赐用物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
    问题在于所谓“九锡”,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都接受过,几乎“九锡”成了篡逆的代名词。
    司马衍看到谢安这般激动,只得作罢。
    接着司马衍又与两人商议司马珂的所封国王的国名。司马珂现在占据的黄河南北之地,按照常规的封号,无外乎是‘魏王’、‘赵王’、‘韩王’之类,但是都不顺司马衍的意。
    却听桓温笑道:“昔日郗太尉有云‘天不生元瑾,万古如长夜’,不若封一个“明”字。”
    司马衍一听,顿时眼中一亮,笑道:“好一个‘明’字,朕就封皇叔为‘明王’,改襄国为明国!”
    第417章 谋国
    公元345年。
    这是近二十年来,天下格局变化最大的一年。
    过去的一年里,司马珂完成了对羯赵的致命一击,十余万的羯人将士战死,六十余万羯人死于非命。使得羯赵这个凶名赫赫的民族,在经历几十年的短暂疯狂之后,几乎灭族。
    羯赵皇帝石虎被点了天灯,脑袋被做成了尿壶,唯有这样才能一泄千万汉人心中的愤恨。
    与此同时,并州刺史张平宣布归附晋朝。而谢尚则率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横扫东面诸郡,直抵渤海郡。
    至此,晋朝的版图重新扩展到了河北地区。所未能收复者,仅幽州、关中和雍凉地区。
    为表彰司马珂之功,天子司马衍封司马珂为明王,改原襄国为明国,作为司马珂的封地。同时特意赐原石虎的王宫给司马珂,为明王府。
    对于“明王”的封号,司马珂其实是很诧异的。毕竟一个“明”字,可是日月双悬,把天子置于何地?
    但是随即他便接到谢安的密信,这才知道居然是桓温在搞的鬼。桓温这一招,很显然是要把他放到火上烤,引起司马衍的反感。谁料司马衍丝毫不以为意,还真的就接受了桓温的意见,封他为“明”王,而且差点就给他加了九锡之礼。
    司马珂对司马衍的坦诚,心中还是很感动的。他和司马衍年纪只相差一岁,他刚穿越那几年,两人可谓是共患难过来的。没有司马衍的皇权在大义上支持,就没有他司马珂的今天。虽然后来,随着他的势力壮大,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司马衍的耳朵中,司马衍一度稍稍产生了戒心,但是聪明的司马衍最终还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依旧是无条件的相信和支持司马珂。这份君臣之间的相互信任,在史上都算是极其难得的。
    司马衍既然已经下了圣旨,他自然也没有推拒。先不说推拒有抗旨之嫌,而且从河北到江南,一来一往得两三个月,君臣之间若是客套一番,等到争论出结果都得一两年了,没有必要。
    所以,司马珂就顺利成章的成了东晋的第一个封国之王,明王!
    而羯赵并未算是完全覆没,因为在幽州的石鉴得知襄国被破、石虎被杀之后,立即重新建立赵国,以蓟城为赵国都城,自称大赵天王,拜石闵为太尉、大将军,拜与他密谋抗旨并自立的李浩为司徒,同时对跟随其的幕僚和武将全部封以高官。
    慕容鲜卑在慕容儁在遭到石闵的重创之后,暂时偃旗息鼓。慕容皝原本想趁冬天渤海结冰之际,跨海过来,攻打渤海诸郡县。但是终究是畏惧司马珂的兵锋,不敢造次。毕竟一个司马珂手下的败将石闵都这么难缠,慕容燕国暂时还是名义上对东晋称臣,更不敢轻易与司马珂开战端。
    对于司马珂来说,刚刚占据了满目疮痍的河北之地,还需要大量的功夫来治理。而北面的石鉴建立的所谓赵国,其实不过垂死挣扎而已,并没有急着去攻打。
    历史上的石鉴,称帝之后也是死在了石闵的手中。按照石鉴多疑的性格,必然会逐渐对石闵产生猜忌,再加上李浩这么一个地位与石闵相当的文臣存在,少不了要挑拨是非。所以,司马珂看来,不出意外的话,石鉴最终还是会死在石闵的手上。
    所以,司马珂更不急着将幽州这块苦寒之地拿下来。毕竟石鉴在北面,还可以作为阻挡慕容燕国的缓冲之地。
    司马珂心中深深的明白,晋朝此后一段时间内,最大的对手便是来自东北的慕容燕国。慕容家这两代的狠人太多了,尤其是有慕容恪和慕容霸两个狠人。比起代国拓跋氏、秦国苻氏和前凉的张氏,慕容氏明显要难对付得多。
    他的方向一直是每攻一地,必治理一地。留着石鉴和石闵在幽州暂时作为与慕容燕国之间的缓冲,可以为他稳定和发展河北赢得时间。
    而最为重要的是,根据谢安从建康传来的消息来看,司马衍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司马珂敏锐的感觉到,这场政治风暴离他不远了,他随时可能要准备南下了。
    经过司马珂的奏禀,参与渡河北伐的庾翼、荀蕤、邓遐、周琦等人皆爵升一等。而在此次北伐中成长起来的王猛,更是被委以重任。由于冀州的重要性,司马珂自领冀州刺史,以王猛为冀州别驾。
    别驾,即州刺史佐官,在州中地位仅次于州刺史,但是在晋时并不常治。司马珂自领刺史,又以王猛为别驾,其实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要将冀州全面交给王猛管理。只是他的年纪和资历太浅,不足以为刺史,故此先以别驾的职位行驶刺史之权。
    王猛的才华只是不用说,可是号称“功盖诸葛第一人”,不管是否夸张,治理区区一个河北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还跟随自己在河南实习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将得心应手。
    有了王猛为他镇守后方,他便可随时启程下江南!
    ………………
    阳春三月。
    春意便早早来到了建康这座江南的繁华之都。
    杏花烟雨,草长鸢飞,正是江南一年最美的时节即将到来。
    秦淮河堤边柳树新抽枝条风中摇曳,如同少女的秀发。虽然说秦淮河上即便是在冬天,生意也是极其火爆的。但是到了开春时节,那些画舫、游船,还有两岸的茶楼酒肆的更是格外的火爆。
    秦淮河的下游,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静静的停在水中央,此处相对较为安静,四周再无其他船只。
    船舱之中,数名笼冠青衫的文士正坐其间,分席而坐,每名文士面前几案上都放着上好的鱼脍和果子,却没有动一下。连他们面前的美酒,也是逐渐推广开来的瑶池玉液琼浆。
    这些年,土豆和红薯的出现,加上占城稻的推广,早就解决了百姓们的肚子问题。百姓饿肚子的大事解决了,手工业、商业自然也繁荣了起来,连同其他行业也跟着兴盛起来。扶南国的带来的奇珍异宝、东海来的晒盐、西川的蜀锦等,陆陆续续的进入江南,使得建康城不知比起当年要繁华兴旺了多少。对于身在江南的南北士族来说,其实他们的醉生梦死的生活,比起数年前,又不知要优渥了多少。
    放在往日,如此天气,置酒高会,正是应该拥妓打开飞窗,看春潮初起,柳树新绿,一边畅饮一边唱和,才是士族们应该有的神仙日子。
    是此刻,这座画舫却是船窗紧闭,阳光从窗棂投了进来来,在这几名文士脸上映出斑驳的金光,每个人神色。都严肃无比。
    可是你要看过去,船舱里坐着的,无一不是建康城内声名显赫的人物。
    司空诸葛恢、原太尉蔡谟,名将温峤之后、新任光禄勋温式之,还有一名昔日司马珂麾下的幕僚,那就是殷浩。
    除了这四人之外,那正中端坐的,正是驸马、龙骧将军桓温。
    诸葛恢和蔡谟是北方士族的首领之一,温式之也新列九卿之一,而殷浩跟随司马珂几年没有得到重用,却被桓温当做珍宝,荐举为右第五品的谒者仆射。
    历史上的桓温与殷浩两人可谓是生死对头。因为桓温拥兵自重,朝廷为了牵制桓温,就起用殷浩来代替桓温北伐。最后殷浩兵败,被桓温弹劾坐罪而流放,郁郁而终。如今因为司马珂的穿越,桓温和殷浩这一对冤家居然携手合作!
    禁宫之内的虎贲和羽林郎,牢牢掌控在司马无忌的手中,此人是司马珂的绝对粉丝,想从司马无忌身上下功夫是绝对不可能。桓温想来想去只有谒者仆射这个位置可以做文章。
    谒者仆射之前是司马勋,后来王悦领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由张桓兼领。谒者即內侍,都是五体不全的宦官,地位低下,一向不受重视。但是偏偏又是最接近皇帝的人员之一,王悦和司马勋自恃身份不予看重,但是桓温却极其重视。桓温与殷浩并无太多交集,但是昔日都在司马珂麾下听用,桓温对殷浩其实还算较为赏识。经过几番接触,桓温和殷浩两人居然惺惺相惜的走到了一起。
    这些人坐在一起,谈论的当然是大事。
    而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军国重事,什么决定国运的大战,又怎么能比得上皇权更为重要?
    这些年来,天下的光芒十成,司马珂占了八成,司马衍捡了一成,司马珂队伍里的文臣武将合占了一成,其他人就只能被他们的光芒所掩盖,如何会心服?
    所有心中不服的人,都在等着翻身的一天。而这一天,自然就是新旧皇权接替的一天。
    “天子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恐怕撑不过半年了。他日若立遗诏,龙骧将军可得盯紧一点。多让公主殿下去找找天子,毕竟长姐如母。琅琊王无论如何是天子的亲弟弟,岂可落于他人之手。”
    说这话的,是司空诸葛恢。
    桓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依我来看,天子在琅琊王与司马珂之间,更重司马珂。我原本只是试探一番,议立司马珂为‘明王’,加九锡。原本以为天子会有些许不悦,乃至对司马珂反感,谁料天子居然满口答应……如此来看,天子对司马珂是真无戒心啊。等真到了那一日,天子是传位于琅琊王,还是这位新封的明王,还在两可之间。我如今是对司马珂百般推崇,天子才会对我不加戒心,若是一反常态的话,必然令天子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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