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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点我也没想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答案立刻来了。
    “楼墨心……进来过……”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九枝。
    “九枝你醒啦?!”我不顾腹中疼痛,离了床铺,两步冲过去。
    九枝半睁着眼,还很虚弱,但确实是醒了。
    我抓起他的手。九枝微微笑着看我。“娘子,辛苦。”他说。
    “我有什么辛苦的……”我说着,想起林中发生的一切,一时火起,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还好意思说!你有没有点儿自制力啊?我又没死,你搞那么大阵仗干什么?”
    九枝嘿嘿直笑,不说话。他面色还是很憔悴,我眼里一热,赶紧把头扭开。
    “九枝,你方才说什么?”云卿问他,“楼相进过哪里?”
    “船上,”九枝说,“我和娘子住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
    我因为晕船,在船舱昏睡的时候,楼墨心去过。
    “他去做什么?”云卿又问。
    “他说……”九枝努力回想一下,“说要给娘子把脉。”
    “你呢?”我问。
    “我……没事做,就去外面走了走……”
    你……
    我恨不能再给他头一下。外人进我屋,我也不清醒,你都不看着的?
    不过再想想,九枝毕竟心性单纯,哪想得到那么多,也不能怪他。
    “所以,楼相是趁有灵昏睡,又无人看顾,于是给有灵下了封印?”衔玉睁大眼。
    我没回答,我想听云卿自己说。
    可云卿还是一脸迟疑。
    “确有这个可能……”她喃喃道,“只是……老师为何要做这些事?”
    “还不明白吗?”我说,“他是要阻拦你回京城继位。”
    云卿晃了晃,好不容易站住身子。“可他……他明明说过,要匡扶我登上皇位……”
    “他怎么说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他怎么做。他不可能直接对你下手,想来也并不打算取你性命,这才多方横阻,拖延你回京的行程,但发现我每每逢凶化吉,便又对我出手,若我那日死在了山林里,更遂了他的意,日后他再要做些手段,就没人可以应付了。”
    云卿说不出话,直愣愣地盯着营帐一角。
    “若你还有疑虑,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他一试。”我说。
    云卿回过神,看向我。
    “他现在一定急于除掉我,扫除阻碍,”我说,“但经历了这些,我不可能不做防备,眼下除了你和衔玉,其余人都以为我还在昏迷中,对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叹口气。“其实前两日机会更好,幸而你有所警惕,没叫任何人进来,既是如此,我就再给他个空子。如果他过了这一关,我保证不再疑心他。”
    云卿略一思索,明白了我的意图。“你是说——”
    我笑笑,没说话。
    入夜。
    营帐内外一片昏暗。大军驻扎在此地已有三日,夜间不掌灯,只有值夜的军士往来巡视。
    那日在林中一战后,留守在外的谢将军和衔玉感觉情况不对,带兵入林,刚好救下我和九枝,随即连夜赶到承天城东侧的山地扎营,一方面给我治伤,一方面等待后军来援。
    如今四下寂静,值夜军士在军营外侧站立片刻,细听远处有无动静。
    这个当口,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走出,趁人不备,轻巧地走到一座营帐外。
    他在原地等了等,确认里面没有声响,飞速掀开帐门,闪身进去。
    果然,云卿和衔玉都不在了,帐中无人值守,漆黑里,只能隐约分辨出两个人的轮廓,一高一矮,都躺在被子下,细听能听见呼吸声。
    黑影走到其中一人身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辨认这人的特征。
    俄尔,他笑了。
    他双手合于一处,瞬息间,手上结成了一道金色的法印,自下映出他半张脸,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
    他把法印对着那人打了下去。
    法印消失在那人胸口,那人蜷成了一团,剧烈喘息两声,四肢摊开,没了声息。
    同一时间,帐内另一人忽然弹起,以雷霆之势猛地冲向黑影,黑影不及反应,手脚已被牢牢制住,连挣几下都没挣开。
    “你是谁!”他怒声喝问。
    紧接着,帐里火光大作,照得四下通明。
    “楼相,有日子没见了啊。”我悠然道。
    第55章 惊楼(三)
    我坐在营帐的一角,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楼墨心身子一震,下意识低头去看方才被他“杀掉”的那个人,那里哪还有人,只有一件我的衣物,摊开在床铺上。
    抓着他的,也不是一个活人,是一具木人,死死捆缚在他身上,如同给他上了道枷锁。
    与此同时,帐门掀开,云卿、衔玉、谢将军和有疾,鱼贯而入。
    “老师……”云卿神色黯然,欲言又止。
    楼墨心圆睁着双目,任他见多识广,也露出了一丝慌乱。
    “你——”他瞪着我,又看了眼我的衣物,似乎还不敢相信我原本就不在那儿,“这是——”
    “我还以为这区区障眼法,楼相应该分辨得出,”我说,“看来,楼相是心急了。”
    楼墨心愣了片刻,随即笑了。
    “没想到啊,”他说,“老夫一生精于筹算,竟被你这个小姑娘给骗了。”
    “你不是给我骗了,”我站起身,“若是平常,我这点小伎俩怎么能骗到你,但你一心只急于杀死我,乱了分寸,楼相,你是被你自己骗了。”
    这个主意,是我拜托云卿为我安排的。
    我教她对众人宣称,我已脱离了危险,只是仍旧昏睡不醒,不过也不再需要人照料,于是她和衔玉撤出我的营帐,回去休息,等待我醒转。
    为了做得更逼真一些,她还佯装身体困倦,在自己营帐里一天没出来。
    我知道,有这个机会,楼墨心是绝不会放过的,眼下我们离京城已经很近,后军又在火速驰援,错过这个时机,他很难再想要我的命。
    于是我熄掉帐里的灯火,用术法做了两个假人,做出我和九枝都还在昏睡的模样,自己躲起来,等着他登门。
    九枝还没有恢复元气,就悄悄送去了谢将军营中。
    这些谋划,也顺便告诉了谢将军知道,真的要捉拿楼墨心,还需要他帮忙。
    而楼墨心,也确实没让我失望。
    我不知道这算是幸或不幸,因为如此一来,云卿肯定会很伤心。
    只是,一切都成定局了。
    帐子里一片沉寂,先帝颇为倚重的老臣如今成了细作,莫说云卿,衔玉和有疾都很难立刻接受,只有谢将军一脸淡然,默默拔出了佩剑。
    楼墨心差不多也猜到了原委。他渐渐镇定下来,微微一笑。“不错的计谋,”他说,“只是有灵姑娘,你真觉得,靠这一个木人,就能困住老夫么?”
    “你可以试试。”我也笑了笑,说。
    楼墨心收起笑容,发力一挣,将木人击飞,紧接着双手握起,正待施法,却又愣住了。
    他使不出术法。
    “别费劲了,楼相,”我说,“我既然敢诱你入局,就有完全的盘算,你好好看看你手腕脚腕。”
    楼墨心看过去。他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腕处,衣服都被扯破了,各带着一个咒印。
    “这法子还是你启发我的,”我说,“你能封住我的本事,我当然也能封住你的本事,咒印已经借着木人,打入你体内了。”
    我看看他暗自施力的样子,又补充道:“这是玄师一源的术法,你解不开的。”
    “谢将军。”我对谢将军点点头。谢将军身形一闪,转瞬间便挪移到楼墨心背后,擒住他的手,佩剑压在他后颈上,把他按下去。
    “楼相,得罪了。”谢将军轻声说。
    他力气比木人大得多,楼墨心不防备,跪倒在地。
    我走到他身前。
    “那些事,都是你做的?”我问。
    楼墨心没有回话,错愕良久,他忽然又笑了。
    “事已至此,老夫若要辩驳,也无人会信了吧?”他说。
    “但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我说,“荷城的事、浮桥的事、前些日在林中的事,我都大概明白了,还有一事,我们在蒹葭河畔等船时,你力劝云卿莫要听信我,催大军往上游绕路而行,是为何?”
    楼墨心拒绝作答。
    “我猜,上游两处可渡河的地方,你都埋伏了人,对吧?”我逼问他。
    楼墨心仍不说话。
    我知道我猜对了,只是有些后怕,假若云卿当时听从了他的劝说,选在上游过河,怕是我们这些人,已经都不在了。
    云卿走到我身侧,面色苍白,看着楼墨心。
    “老师,为何?”她问。
    楼墨心继续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老夫也想问,殿下又是为何,一定要回京城继位?”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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