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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
    “据内线所知,南陈已经紧急派出使者,前来我东越,想必这两日即将抵达。”
    元哲不置可否,他们早就防备南陈这一招了,在连接两国的松江水道上埋伏了重兵,绝不会让南陈使者活着踏进东越境内。实际上,就在今天下午,他已经接到了消息,自家伏兵阻截南陈使者成功,将其数百人全数歼灭。
    “真正的南陈使者并未走松江水道。他们这一次是走了南平的山路。”吴婕继续说出自己的消息。
    元哲惊讶了。他们大魏在水陆两道都埋伏了杀手暗线,阻断南陈使者的道路。但若是绕路南平,走山道,还真是意料之外。
    吴婕松了一口气,前世南陈极度重视这一次和谈,派出了一明一暗两路使者,明的走松江水道,吸引北魏伏兵的注意力,而暗线从山道而行,昼夜不停,虽然这样要花费两三倍的时间才能抵达东越,却逃过了北魏的追杀,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东越宫廷。
    现在回想,应该就是这帮使者带来了更加丰厚的条件,加上陈皇后从中作梗,最终成功改变了正恩帝的立场和东越朝廷走向,逼得北魏退而求其次,答应自己去和亲。
    “多谢殿下提点。”元哲眼中闪烁起亮光。
    吴婕给出的消息若是真的,不仅有助于他们这一趟和谈,更加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亲近北魏,舍弃南陈的立场。
    这样下来,就算正恩帝摇摆不定,陈皇后把持朝政,也无所谓了。太子立场坚定,真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出兵帮助太子,逼迫正恩帝退位让贤。
    第11章 大局
    “殿下放心,我北魏非忘恩负义之徒,今日之诚意,他日必有回报。”再一次强调自己的立场,元哲起身告辞。
    一场会谈虽然短暂,但总算宾主尽欢。
    吴婕跟着他步下凉亭,一个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
    吴婕脚步一顿,看清楚来人,才放下心来。
    竟然是副使高宏源。他容色俊逸,气度翩然,不过二十左右就已经身居高位,这般才俊,想必在北朝也是少见。
    看到两人联袂而来,高宏源目光发亮,拱手笑道:“太子殿下果然风华无双。”
    吴婕笑了笑:“孤也久闻高副使大名了,听闻高副使是菱北高家之人。”
    高宏源挑了挑眉梢:“想不到太子殿下对我高家也有了解。”
    “在下虽身处偏僻,但也听说过菱北高家人才辈出,高大将军百战百胜的威名,还有高皇后刚正贤德的美名,无不传扬天下,广为人知。”
    “太子殿下过誉了,我高家世蒙皇恩,忠心报国罢了。家姐侍奉天子,更不敢担什么美名。”听到吴婕提起家人,高宏源脸颊发红,嘴上虽然客气,脸上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果然是高皇后的弟弟。吴婕暗暗想着。
    听到吴臻和高宏源说的热切,旁边的元哲突然露出一个冷然的笑意,一闪而逝。
    正副使节都不能离席太久。双反短暂几句话,元哲两人就告辞离去。
    吴婕也立刻转身,返回东宫。
    从小门悄悄回到内殿,紫茴服侍着她换下了衣裳,动作间隙,忍不住问道,“郡主刚才与那位淄王殿下谈了什么?”
    看来今天自己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连一向静默的紫茴都忍不住了。吴婕笑道:“只是谈了些家常琐事,那位淄王殿下看起来对我很是欣赏呢。”
    “奴婢听闻这位淄王殿下是来咱们东越求亲的。”这几日跟着吴婕忙进忙出,紫茴也隐约知道了自家郡主的想法。
    “我这不是正想求一份好姻缘给太子哥哥吗?”
    “可是,郡主……北魏那些人都穷凶极恶,经常掳掠我们边境。”
    “国家大事,岂是善恶两字能概括的。我如此尽力,便是为了将来我东越子民不必再受兵燹折磨。”
    紫茴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服侍着吴婕换完了衣裳。
    吴婕暗暗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紫茴的忧虑,毕竟这些年南陈和北魏战事紧张,作为附属国,东越没少被北魏侵扰,边境百姓多受其苦,若不是因为南陈颓势不可挽回,她也不愿意如此去抱仇人的大腿。只是这些事情无法对紫茴言明,相信有一天,这丫头会想明白的。
    从内殿走出,庭院里松涛如浪,冷月高悬,刹那间感觉心胸开阔,满心烦忧都抛到了一边。只愿日日如今夜,不枉费自己筹谋奔波这许多。
    一个青衣宦官迎接上来,笑到:“郡主殿下原来是在这边赏月呢,前面王妃正要找您。”
    吴婕与他一起往正殿走去,眼看着四周无外人,宦官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不知刚才风景如何?”
    “自然是清风朗月,风光无限。”
    小宦官心领神会,笑道:“太子殿下也可以放心了。”
    吴婕笑而不语。这内殿多陈皇后的耳目,眼前这个却是太子哥哥的心腹。
    离开了皇宫返回家中,吴婕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一夜长眠,无梦无惊。
    之后连接数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太子吴臻亲自上表正恩帝,提出愿意迎娶北魏宗室贵女,两国缔结婚姻之好。北魏使节团也一改之前以势压人的态度,提出的条件都宽松了很多,甚至表示,只要东越愿意归顺,愿意由魏帝颁布国书,缔结兄弟之国。这可是比普通的属国要礼遇多了,让正恩帝不得不心动。
    朝堂上也是风起云涌,东越的臣僚也不是傻子,北魏势大,怎么看都是改换门庭更加有前途。虽然南陈在本地经营多年,很多东越贵族都与其联姻交好,但终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更加重要。
    随着朝堂上风气渐渐改变,后宫的气氛便越发紧张起来。尤其是陈皇后的未央宫,连续多日都有宫人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被苛责,甚至有当庭被杖毙的。
    尤其是在前天晚上,陈皇后本已睡下,却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匆匆起床前去求见正恩帝。当时宫门已经下钥,正恩帝也已经在新入宫的王美人那里歇息了。
    陈皇后闯进寝殿,帝后二人爆发了剧烈的争执。虽然原因为何,宫人都三缄其口。但传来的消息说到正恩帝非常生气,斥责陈皇后行为不端。还是陈皇后身边的女官机灵,匆匆将三公主吴棠请了过去,才让两人争执平息。
    消息传到德王府,吴婕明白,多半是北魏在山道上阻截南陈使节团成功了!
    没有了这个使节团的阻挠,想必正恩帝不会再如前世一般犹豫不决了吧,甚至之后刺杀北魏使节的行动,应该也不会有了吧。
    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南陈这一次潜入的密使不仅配合陈皇后,左右朝政,更干了釜底抽薪的缺德事儿,在东越的地界上行刺北魏使节团,使其损失惨重,连堂堂副使都死在刺客手中,普通护卫和使节团人员更是折损数十人。
    当时因为陈皇后的遮掩协助,东越禁军多番搜查都找不到其根脚。只能牵连大量的无辜平民来平息北魏的愤怒。
    当时北魏急于拉拢东越,选择隐忍不发,却为之后翻脸埋下了种子。尤其高皇后因为亲弟弟死在东越,对东越恨之入骨,在她入宫之后屡次针对,诸般欺凌。
    从噩梦中醒来这段时日,吴婕自问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对前世的刺杀事件重点关注。先是从父亲德王那边入手,劝说他将北魏使节团的保护兵力增加了数倍,又专门帮德王谋划了使节团的招待路线。多安排宫廷宴席和文人诗会什么的,少让他们到民间乱窜。甚至连前世发生刺杀事件的街道都以清理改造为名,彻底搜查了一遍。务必保证这些祖宗们的生命安全。
    又等待了数日,前世使节团遇刺的事情果然没有发生,让吴婕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和谈日渐顺利,德王紧蹙的眉头开始渐渐舒展,脸色也不再那么疲惫。吴婕明白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天清早,吴婕起床就命人准备好马车,准备去一趟白鹿寺。这一趟主要是为了太子吴臻的伤势。
    那蜂毒比预料中的更加麻烦,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脸上的浮肿迟迟无法消退。
    广信那老和尚,在吴婕的眼中,什么佛法通神能知天命都是吹牛皮的,但有一样却绝对真材实料,就是他的医术。
    尽快让吴臻肿胀的脸颊恢复,才能与北魏使节团商议下一步的婚事。
    出门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吴婕一路轻车简行。抵达白鹿寺的时候,漫天阴云终于化作清凉的雨丝,飘然零落。
    也许因为天气不佳,白鹿寺的香客少了很多。吴婕戴着帷帽在侍婢扶持下下了马车。
    白鹿寺是来惯了的,连知客僧都没有惊动,吴婕轻车熟路进了后院。
    两个小沙弥上前行礼,满面笑容地接过紫茴递上的点心:“多谢郡主殿下的赏赐,咱们可有口福了。太师祖他老人家从上回就一直念叨着您和德王爷呢。”
    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依然坐在葡萄藤架子底下,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宽大僧衣,手里摇着那把缺了两个齿儿的破蒲扇。只是眉宇之间,却有沉郁之色凝结。看到吴婕进来,才稍稍开怀。
    吴婕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两个茶杯小沙弥尚未来得及收拾,这老和尚又有客人?真是稀奇,除了自己父亲这个老棋友拜访,或者偶尔宫中召唤,广信已经多日不见外人了。最近自己两次上门拜访,竟然都有客人刚走。
    “难道是大师喜新厌旧,找了新的棋友?”
    被她的调侃逗乐了,广信大笑了一声,“我可是对你父王痴心一片,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等了几十年才遇上这一个知己难求啊。”
    德王的年龄在他面前也是后辈中的后辈。
    说完,广信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身在红尘之中,谁能真正跳脱这些扰人俗务呢。上次见面,我还笑你父王俗务缠身,没想到转眼之间,这扰人的俗务就找上了门。”
    听了这话,吴婕更加吃惊了,这老和尚辈分摆在那里,就算是正恩帝和陈皇后,想不见的时候也可以断然拒绝。谁能让他不痛快。
    广信似乎并不想多说,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丫头,先说说你的来意吧。”
    吴婕连忙将蜂毒之事说出,并打开随身的手绢,取出两只蜜蜂尸体。
    广信接过看了,又仔细询问了中招之人的症状。然后很快入后院丹房内取出了一瓶药膏,又配合着开了一个方子,说明外敷内服的注意事项。
    吴婕喜出望外,仔细听着,一一记下。全程广信都没有询问中毒之人是谁,但吴婕总觉得这老和尚已经心知肚明了。
    第12章 刺客
    将药物给了吴婕,广信又起身去丹房内取出了一个锦盒。
    “这盘棋,如今我是用不着了,就留给你父亲,他不是一直眼馋我这古物棋盘吗。”
    吴婕大吃一惊,“大师难道是要戒断棋瘾不成?”这老和尚爱棋成痴,怎么舍得将宝贝送人呢?
    广信瞪了她一眼:“谁说我要戒棋了。这些日子天气正好,我久日呆的骨头发麻,准备去云游四海一番,这玩意儿沉甸甸的,不好携带,所以就先送给你父王替我保管着了。”
    这简直比戒棋还要让吴婕难以置信,如果她记得没错,广信今年已经八十有九了,纵然他早年修习武艺,身强体壮,但这个年龄出门云游……
    “你无需多言,我不日即将启程,也不要让你父王前来送我。”广信神态坚决,一副出尘之姿。三两句话就将事情交代完毕,然后将吴婕撵了出去。
    抱着棋盒子,直到上了马车,吴婕都有些懵逼。这是怎么回事儿?
    总觉得广信这些日子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尤其怎么会匆匆远行,还以为这老和尚是要老死在白鹿寺后山的这座小院子里了。
    无论如何,太子哥哥的伤势应该有救了,希望这药膏真有那么神效,能让太子尽快恢复容颜,与元哲他们对接……正想得入神,突然前面马车一阵嘶鸣,停了下来。
    “郡主,不好,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车夫的声音带着颤抖。
    什么人在佛门静地折腾事端?吴婕满心惊讶,掀开车帘。
    为了躲避陈皇后的耳目,她这一趟入山下山都是从人丁荒僻的后山道走的。
    一眼看去,顿时吓了一跳。刚才车夫的打架说的实在太含蓄了,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一场杀戮啊!
    从山道上居高临下望去,不远处的空地上,两拨人正杀得热火朝天。
    虽然吴婕不懂武功,但也能感觉整个山脚都被杀气笼罩,双方招招见血,刀刀狠辣,绝对不是普通的江湖厮杀。
    仔细观察,虽然两帮人都是江湖汉子打扮,但其中一方明显衣衫华贵,目前正落在下风。另一方脸上都蒙着黑布,一看就不是善茬。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只是从满地血迹来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东越这些年向来安宁平和,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光景。
    车夫已经吓得两腿打颤,“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山匪老爷。”
    什么山匪能到白鹿寺旁边来打劫。吴婕无语,幸好冲突发生的地方距离山道还挺远的。她火速放下车帘,吩咐道:“赶紧掉头,返回白鹿寺!”
    吴婕第一时间选择了最安全的方案。今天出门,为了避免引起陈皇后他们注意,她不仅选择了荒僻的后山道,护卫只有两个而已,算上勉强懂点儿武功的紫茴,也只有三个人,万万不能卷入下面的厮杀。
    然而,她想要逃走,偏偏有人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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