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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剩的人手和马车都不够,四爷让八爷从吏部借了些,他自己从毓庆宫借了些,足足套了二十两马车配齐侍卫。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九爷先前主动指出的几家银号奔去。
    第一个到的是大通银号,掌柜钱友德虽久经商场,也颇有些手腕关系,是九爷的半个门人,但也没见过这等阵仗。
    先是两个穿黄马褂的带刀统领模样的人,带着一队侍卫进了银号控制秩序。钱友德这就吓了一跳。
    紧接着七八个穿文官服饰的人进来,瞧那补子竟有两位高品级的大员。这些人个个顶戴花翎,神色肃穆的同时,有几人眼底暗含兴奋的光芒。就好像饿狼见到肉似的。钱友德又吓了一跳。
    两个带刀黄马褂往柜台一站,大声一喝:“哪个是掌柜,赶紧过来听候差遣。”
    钱友德连忙扔下账本子乖乖走出来垂首站好,都没敢仔细瞧那些官员中有没有自个儿认识的。
    紧接着进来两个身穿蟒袍的。
    皇室中人!
    钱友德就没敢抬头去瞧二人的面容,连忙把头低下,止不住浑身出汗。
    那两个穿蟒袍的坐下,其中一人开口就是一股子凉气:“掌柜。”
    “草民在。”钱友德直愣愣当场跪下:“给贵人请安,草民一直本分经营,从没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求贵人明鉴。”
    这阵仗,莫不是要抄了他的银号?不知道那两个穿蟒袍到底是哪位王爷还是皇子?
    “我兄弟二人今日奉皇阿玛口谕,前来兑九阿哥存在这里的银子。你不要紧张,直接办事即可。”
    可他语气太冷,钱友德终于听出来这应是那位阎王般的四爷,是商贾贪官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位皇子。
    “这……”钱友德慌了。九爷的银子得有特殊信物才能兑,而且以前九爷那边的人吩咐过,不许提起九爷在这里存银子的事儿。
    四爷只想赶紧办完差安心吃顿饭,直接让贴身太监苏培盛把那枚对牌拿过去:“这是九弟的信物,你自己瞧瞧。”
    他声音太冷,钱友德也不敢太细看,可心里忍不住嘀咕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八爷认命地解释:“这银子是九弟自个儿主动献出来为朝廷出力的,你抓紧时间,我们还赶着去下家呢。”
    这声音是八爷!钱友德虽没直接接触过他,但曾在酒楼不远不近的瞧见过。
    到这时,钱友德才确定,这么大阵仗真是来兑银子,而不是来抄铺子。
    兑就兑吧,反正九爷的信物在此,只要不是抄家就成。
    “请二位爷和各位大人稍后,草民马上去准备。只是不知要兑取多少?”钱友德问。
    “全部。”八爷觉得这两个字泛着血的颜色。
    钱友德抖着手擦下额头的汗去了。
    紧接着四爷一挥手,侍卫们都跟过去搬银子上马车。足足搬了好几趟才收拾完。
    门口围了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忍不住小声讨论:“怎么回事?是钱掌柜的银号的被抄了吗?”
    “不是,我方才听两个黄马褂的感叹说九爷真孝顺,这么多银子都舍得献给皇上。”
    “九爷?”
    “你是外地进京的吧,九爷就是当今皇上的九阿哥。”
    “哎,我方才还听那些侍卫说快点搬,搬完了这家还得去下家呢。要是搬慢了,都不能准点回家呢。”
    “乖乖,九爷到底献了多少银子?”
    围观的百姓便都跟着队伍数箱子。但那些箱子大小不一,不好数。最后索性数马车。三家银号的银子,二十辆马车足足拉了两趟才拉完。那马儿都累出一身汗,那些侍卫都吭吭哧哧跟在后面帮着推。
    一直到有耳朵尖百姓的听到侍卫互相说“五十七万两银子竟然这么多”,百姓才知道,竟是五十七万两。
    晚膳时间都没过,这桩新鲜事就传遍了京城。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还是赞赏九爷孝顺,毕竟不是每家的儿子都愿意把真金白银掏出来。
    毓庆宫,太子暗暗看好戏的同时又很不爽,被太子妃劝了好一会才收拾好表情,按计划准备晚上的事儿。
    好不容易把这趟差事了结,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八爷本想直接告辞去办自己的事,不巧太子早派了心腹凌普在户部等着,请他和四爷去毓庆宫。
    耐着性子来到毓庆宫,八爷才知,一向看他和老九老十不顺眼的太子爷,今儿个竟然要做东,在毓庆宫为老九设宴,要四爷和八爷帮着他准备。
    毕竟九爷的银子,帮他们俩卸下了连日的压力。
    八爷想推,但太子有备而来,不容他替九爷拒绝,且说明他中午一得到消息,就已经开始准备晚宴,且已经向康熙爷请示过,这会儿收到帖子的兄弟们估摸着差不多都该到了。
    说是毓庆宫设宴,但毓庆宫狭长又挤巴,前边太子办公后边女眷起居,不合适。很久以前康熙爷专门在毓庆宫南边,箭亭东边专门划了一片共五间屋子和一片小空地给太子用。此次设宴便在此处,正好离御膳房也近。
    ·
    康熙爷的皇子们,已经很久没像今日这般齐聚。
    太子主位,接下来是封了直郡王的大爷。然后是同样封了郡王但因在老十三额娘丧期剃发,被降为贝勒的三爷。
    接着是已经当了几年贝勒的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这几人中八爷比较特殊。他是和前面几个哥哥一块儿被封爵,但康熙说他年纪比哥哥们小太多,暂居宫中,等着和老九老十等人再一块搬出宫去分府单住。所以,他至今还住在九爷隔壁的乾东头所。
    接下来是上次封爵时因小两岁且正和康熙爷闹别扭,没赶上的光头阿哥九爷。再次位置则是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和十四爷。
    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太子尚年轻,大阿哥也还没封爵时,才会出现。那时候太子端着好哥哥好兄弟的架子,年年都会亲自下帖子请皇兄弟们过来聚一聚。等到康熙爷封了几个较年长的皇子后,皇子们野心也渐渐大起来后,太子便不再如此。
    今儿个发生献银子这样的大事,太子被太子妃劝了两回,琢磨着趁机好好往上抬抬九爷。用的是“九弟纯孝,皇阿玛甚是赞许,孤深感钦佩”的引子。
    太子这回准备做的足,连今年才十一岁的十五阿哥、九岁的十六个、七岁的十七阿哥都请来了。
    下午的手,太子亲自到康熙爷那边郑重请示,康熙爷沉思片刻便点头应允,甚至对李德全吩咐:“让御膳房给加几道新鲜菜,不许几个年幼的饮酒。”
    太子的帖子,直郡王实则不想应。但听来人说今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早早从城西大营赶回来看好戏。其余皇子中,有不太乐意来的也都没忍住。
    看起来兄友弟恭,但几个年长的心里门清:这两年老八和老九老十拧在一块,杀伤力颇大,太子很头疼。今日这般抬高老九,摆明了就是想离间老八老九。
    今日的小宴,没有歌舞,只有兄弟。太子第一杯酒先遥敬在乾清宫方向,兄弟们队形很稳。
    第二杯酒为黄河两岸的百姓祈福,队形依旧整齐。
    第三杯酒便直接敬九爷:“九弟,今日你献银有功,为皇阿玛尽孝,为朝廷尽忠,本宫甚是感佩。”十爷与有荣焉,八爷按了又按才压下心底的不快。
    正题进的太快,三杯酒过,按着以前小宴的规矩,兄弟们可随意说话,但好几年没这样聚,有点冷场。
    四爷其实在下午得到银子消息后有句话一直想说,眼瞧着老大和老三没接话,他便端着酒杯起身:“九弟,四哥今日要郑重向你道歉。”
    九爷虽几次暗中拉拢四爷不成,心中有些不爽,但眼下这等场面也连忙站起来:“四哥这是哪里话。”
    “九弟听爷说,”四爷亲自走过来,一手拿酒壶,一手端酒杯:“你小时候闹着做生意,四哥心里其实也不高兴。你的骑射不错却不进军营,当时爷觉得你辜负了皇阿玛多年的疼宠。万万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做生意就能做出如此名堂,更没想到你竟愿意倾尽家产为朝廷解难。”
    “九弟,以前是四哥浅薄了。我先自罚一杯。”四爷酒量不好,但说罢仍一饮而尽。
    他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比太子干巴巴的“本宫感佩”四个字感染力不知大了多少倍。
    九爷不仅多年没得到过康熙爷的赞赏,自从他做生意,也已多年没和兄弟们像小时候那样有过贴心交流。八爷如沐春风但关于生意的话题很少聊,只十弟偶尔还会安慰他几句,但也没这么走心过。
    十三爷是个豪爽性子,三杯酒下肚,见平时冷面如四爷都说了这番话,更加憋不住。当即也从座位上起身:“九哥,不瞒你说,弟弟以前也如四哥所说这般。但今儿个小爷必须要对你说一句,你不是掉钱眼里去了,你还是爷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义气九哥。”
    九爷刚与四爷推杯,又和十三爷换盏。跑了一天远路才从城外潭柘寺回来的十爷也过来拍九爷肩膀:“九哥,今儿个,弟弟我是真服了。五十七万两巨款你都舍得,弟弟心里认你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
    八爷瞧着那根大拇指,一向温润的表情险些出现裂痕。
    作者有话说:
    八爷:皇阿玛,您的名声?
    康熙:你有意见?
    ·
    依旧一百个小红包送给大家,记得留评呀。
    第22章
    八爷压了又压,但还是被正瞧着这边的三爷收入眼中。原本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三爷心情大好,顺着四爷和十三爷带起来的热烈气氛,也过来和老九说话。
    他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一连掏出几顶“心怀苍生”“古有扇枕温衾、涌泉跃鲤,今有九爷献银,至纯至孝,兄弟典范”的帽子,夸得九爷脸都红了。
    九爷一边连连说“不敢当”一边与三爷碰酒杯。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七八年,他一直被兄弟们有意无意忽视。今日“被福晋献银子”,“被康熙爷夸奖”,“被太子设宴款待”,“被兄弟们或打心底称赞或嫉妒又称赞”,他才知道商贾皇子可以和从文或从武的兄弟们一样。
    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但滋味很美妙,让人欲罢不能。
    九爷多喝了几盏。
    没办法,今儿个连四爷那种冷清性子,都与他碰了三回杯,更何况别的兄弟们。太子也从主位走过来,与他单独喝了一杯。
    几个年纪小的弟弟本不太敢在这些年长的兄长面前说话,但这回都没忍住,也来一起敬了九爷。三个年纪小的受了感染,甚至说自己也要多攒银子,将来献给皇阿玛。
    只是八哥怎么只与他碰了一回杯呢?又想起白天长春宫里的事儿,九爷忍不住思量,是表妹自己想去告状的,还是八哥授意的?
    八爷心里难受地正滴苦水,老九是生意场上天生的战神,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就是被皇阿玛和兄弟们夸赞,怎么就能乐而忘形到这地步?
    这几年,他从未主动言明那些银子是他的,是老九自己说谋划大事需要银子。他的目标是那个位置不方便出面,所以老九主动全包了。眼下正是用银之时,出了这等变故,老九怎么一点不担心他们的计划被破坏?
    八爷面上应付着几个兄弟的话题,心里忍不住猜测:献银子这事,到底是九弟妹自己的主意,还是老九授意?
    ·
    九爷和八爷、十爷一起回去的路上,忍了又忍,终于在乾东二所门口忍不住了。
    老十今儿个与有荣焉喝的多了些,半个身子压在小太监身上,朝他们俩摆摆手直接回了乾东三所。
    九爷屏退左右,单手扶着门口的石灯:“八哥今儿个不高兴。”
    八爷连忙回:“没有,你别多想。”
    九爷摇头:“席上那么多人与爷说话,八哥一直没好好和爷说几句。”
    八爷朝四周看了看,低声解释:“今儿个太子设宴本就是为离间你我,爷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他们一个他们想看的画面。”
    九爷自然知道今儿个太子大张旗鼓为他设宴是什么目的,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再怎么说,他真金白银都掏出去了,的确是为百姓做了件好事,兄弟们中的确也没有第二人有这等资本。夸他一句,不可以吗?
    九爷盯着八爷。
    “九弟,咱们兄弟多年,八哥何时骗过你?”八爷只好解释:“方才席间爷必须得做出不太高兴的样子,如此他们以后才能少来探究。”
    “八哥考虑的周全。”九爷点头,摆摆手扶着小太监歪歪斜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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