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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休休疑惑地侧过头,看到一只垫在她脑后的手掌,那是元容的手,苍劲而骨节修长,耷落在泥水中,显得洁白无瑕。
    “抱歉,有些撑不住了……”他侧躺在雨水中,似是无奈的朝她笑了笑,嗓音低哑,又轻飘飘的。
    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他便阖上了轻颤的眸,显然已是筋疲力尽,陷入昏迷了。
    顾休休看着他垂落在湿润土地上的手掌,有些失神,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一丝丝血色从掌背处蜿蜒流淌出来。
    她回过神来,将他的手掌抬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摔下去的时候,他用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帮她挡住了地上尖锐的碎石。
    他的指关节处被碎石硌伤,虽无大碍,只是皮外伤,却让顾休休心里有些不好受。
    明明该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到底受了多少苦罪,才会落得如今这般一身沉疴旧疾,年纪轻轻就已是病得石药无医。
    她胸口堵着一团郁气,呼吸略显不畅,尝试着呼唤太子,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雨势已是转小,她缓了片刻,从泥泞中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又俯下身子,将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扛了起来——她好歹从小习武,虽然武艺不精,却多少有些内力在。
    方才是他倒得太猝不及防,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然是受不住他一倒。
    如今她有了心理准备,一鼓作气将他扛到肩上,犹如背麻袋似的,稳着脚下步伐,扛着他进了寝室。
    寝室里虽然没有人,却燃着烛火。这是顾休休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便夜里睡着了,室内的烛火也要通明亮着。
    她扛着元容,腰口的伤口被牵扯得有些疼,蹙了蹙眉,不想引来玉轩里的仆人,只是轻轻闷哼了一声,便忍了下来。
    她将他放在圈椅上,四处看了看,视线从床榻划过,转到美人榻上,又落到他一身泥泞的狐裘上,缓缓向颈上移动。
    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身上却仍有一种清泠的少年气息,凝脂玉般的皮肤透着玉石的光泽,颊边似是微醺,乌黑的发湿漉漉地贴在颈旁,双眼紧闭着,浓密的睫羽轻轻发颤。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楚楚可怜’这一词也能被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在这一瞬间,顾休休好像突然懂了西燕君主为何执着于折磨元容——这样精致的脆弱感,像是一只被折断双翼的金丝雀,哀鸣婉转,破碎而美。
    她伸过手去,用皙白的指尖,轻轻抵在他发烫的脸颊:“殿下,殿下……”
    唤了几声,他仍是丝毫没有反应,似乎睡得昏沉。她犹豫了一下,收回指尖,将微凉的掌心贴在他额间,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她不禁愣了愣。
    这体温……不是快要烧熟了吧?
    她移开了手,看着那张红得不正常的脸颊,不知怎地,脑海里倏忽闪过他从竹宴上仓皇离开的模样。
    元容大抵已是习惯了如此,每日将苦涩难咽的汤药当做饭食一般按时服用,时不时高烧不退,咳血晕厥,全是家常便饭。
    即便如此,他出现在外人面前时,仍是风轻云淡,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再是乐观,悲苦的命运也不会放过他半点,再有不到三个月,他便要……
    顾休休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屏风拉上挡住太子的身影,走到床榻旁,拉了一下挂在床头的金色摇铃。
    北魏士族家的女郎闺房中都备着这样的摇铃,摇铃上拴着一根银线,另一端连接到婢女的住处,这边一摇铃,婢女房中就会叮咚作响,便是方便女郎们起夜时,使唤婢女伺候。
    虽然是胎穿到北魏,顾休休仍是不习惯这样折腾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尽量自己做,是以那摇铃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她轻扯银线,摇铃晃了晃。不多时,便有婢女打伞走到了寝室外,顾休休隔着门吩咐道:“接一桶温水,去冰窖里盛些冰块,准备干净的宽袍浴布,送到我寝室来。”
    婢女应了一声,脚步声消失在雨中。
    顾休休趁着这空隙,也没闲着,翻箱倒柜找着备用的伤药。往日都是朱玉收拾这些东西,好在这几日她受伤了经常需要上药,很快便翻找了出来。
    她蹲在他身侧,执起他微微发烫的手掌,将清水状的流体药膏洒在他受伤的指关节,用纱布轻轻推开,待伤口被完全覆盖住,再用柔软的细绸包扎好伤口。
    婢女还没有回来,冷风从窗缝中嗖嗖钻进来,顾休休已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她走到衣柜前,翻出一套亵衣亵裤,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本想就地脱下湿透的衣袍,换上干净的里衣,可又怕他突然醒过来,犹豫片刻,还是将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
    摸着黑,顾休休褪下被雨水浸透的衣袍,冷肃的风灌进屋子里,吹得她手臂冒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她搓了搓赤着的手臂,冰冷的身体瑟缩了两下,虽然知道他昏迷着,心里仍是有些怪异。
    顾休休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麻利地换好了白色亵衣,听见寝室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便知道是婢女回来了。
    她点燃一支蜡烛,握在手里,走上前去打开门,寝室内黑漆漆的,只有手中的烛火苗在潮冷的空气中跃动着,照亮着脚下的路。
    吩咐婢女与仆人将打好水的浴桶抬到屏风外,并着冰块、衣袍、浴布一同放好,她便驱赶他们离开了。
    即便元容是她的未婚夫,但没有过定成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什么都没做,让人看见便是自毁名节。
    再者,顾休休感觉玉轩里藏有内贼,不然上次怎么就那般巧合,参宴前突然便染了恶疾,久治不好,却莫名被顾佳茴送来的琉璃火珠治好了。
    如今还没有查清楚此事,左右人心隔肚皮,防备着些总是好的。
    待婢女与仆人都离开了,她才将满屋的烛火重新点燃,顿时寝室亮如白昼。
    顾休休方才换上了干净亵衣,此时身体已是恢复了些温度,她得帮太子也褪去湿透的衣裳,不然本就发着烧,再穿着湿衣裳,怕是熬不过三个月,今晚就要丧命在永安侯府了。
    她有些吃力地褪去了他的狐裘——那狐裘浸水后,沉重无比,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解开颈间系着的长带。
    而后是外衣,他穿得衣袍飘逸宽大,将衣襟处一扯,那外袍便松散开了。
    除去衣袍后,便只剩下一套单薄的白色里衣。湿漉漉的里衣被浸透,沿着他身形肌肉的弧度紧贴着,他冷白的皮肤泛着潮红,就连那隐秘的轮廓,都可以透过薄薄的布料看得一清二楚。
    顾休休咳了咳,神色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不知怎么舌下就分泌出了些唾液。寝室内实在太过寂静,她竟是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液的声响,与那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前世的她只顾着努力学习,想要报答孤儿院和资助人的帮助,即便后来追她的男生并不少,她也没有心思浪费时间去谈恋爱。
    而重生到北魏后,她每日习武学琴,因容貌过于惹眼,极少出门,更没有心思沉醉于男女之情。
    明明寝室有些潮湿,顾休休却觉得口干舌燥,她尽可能控制住胡思乱想的大脑,别过头不去看他,颤着手缓缓靠近他的里衣。
    可越是控制,便越是控制不住,她大脑的反射弧一直给她传送着几个大字——他没穿苦茶籽。
    北魏这朝代还没有内裤,一想到揭开里裤,便要看到……顾休休褪下里衣后,动作僵了一下,睫毛颤了颤,迟疑起来。
    一个声音告诉她,男女大防不可破,即便是为了救他,怕他穿着湿透的衣裳会加重病势,也不能这样无礼行事。
    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在救死扶伤的医生面前,病人没有男女之分,你一个现代人,又何必给自己画圈为牢。难道你要看着他活活烧死在眼前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玩个小游戏,扣1休崽继续,扣2休崽住手,根据评论区决定接下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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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白丁小可爱投喂的10瓶营养液~感谢汐瑜小可爱、echogao小可爱投喂的1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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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二十一条弹幕
    顾休休挣扎半晌,终究是伸出了手。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指,慢慢地落在了元容腰间,食指指尖极轻勾住里裤的边沿。
    虽已是小心翼翼尽可能不触碰他,莹润泛着淡淡光泽的指甲,却还是无法避免地碰到了他流利的腰线。
    微微凉泽的指尖与灼烫的皮肤相触,引得一个激灵,她动作一顿,忍不住向他赤着的胸膛看去。
    脱衣显瘦,穿衣有肉便说得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他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该有的肌肉线条却一分不少,呼吸时窄劲匀称的腰腹轻轻上下浮动着,看起来十分有力。
    直将顾休休看得双颊微红,只好将头别了过去,才勉强克服住胡思乱想,一点点勾住里裤褪着。
    谁料还未褪下几寸,却倏忽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
    看着那只苍白却又泛着诡异潮红的手掌,顾休休心跳似乎停住了,伸直的手臂一阵发麻,僵硬无比,牵扯得她脑袋嗡嗡作响——醒了?他怎么醒了?
    难以言说的臊意腾地炸开在小脸上,心脏仿佛跃到了嗓子眼里,一下一下砰砰跳动着。
    她脸颊憋得通红,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头越垂越低,只恨自己不能像鸵鸟似的一头扎进地里。手却僵在原处,被那大掌死死按着,连抽离这样简单的动作,此刻做起来都显得如此艰难。
    “我,我不是非礼你……”顾休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磕磕巴巴解释道:“对不起,我怕你病得加重,就想帮你换身干净衣袍……”
    虽然她是好意,但到底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擅自帮他更衣,他会不会将她当做什么轻浮的人来看?
    【阿休别哭,太子没醒】
    【这是肌肉反应?还是条件反射?竟然有人可以一边昏迷一边守护贞操,我愿将之称为男德班长】
    【笑死我了,隔壁男女主都在谢家上高速全垒打了,你们还在这玛卡巴卡】
    【快继续啊!有什么内容是我这个尊贵的绿江高级vip不能看的?】
    顾休休卡在嗓子眼的一声哽咽,被硬生生吸了回去。
    ……太子没醒?
    她抬头看了过去,果然就如弹幕所说的那样,他双眸还闭着,眉头皱得发紧,发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很不安的样子。
    按在腰间的大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开,恍惚间,隐约听见了他唇齿间的低喃:“不要,不要碰我——”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雪花坠落在窗沿,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顾休休听不真切,只好将身子向上迎了迎,右耳靠近他的下颌。
    “滚开……”恍若蚊叫的低声,饱含着痛苦与挣扎。他似乎咬紧了牙关,薄唇轻轻颤着,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抖如糠筛。
    她愣了愣,似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眸,视线落在了他的脚踝上。
    蜈蚣似的疤痕贯穿他的脚腕,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镣铐锁住双足,硬生生烧烫出来的伤疤。
    她听兄长提起过,西燕贵族喜欢给奴隶身上烙印记,有时是在脸上,有时是在颈间,哪里显眼便烙在哪里。
    太子明明已是高烧昏迷,却还能在她触碰到里裤时,本能地按住她的手。
    不,与其说是本能,倒不如说是应激反应。就像是曾经受到过什么重大伤害或刺激。
    顾休休俯下身,半蹲着,用那只没有被按住的手,颤抖着,轻轻落在了他脚腕凹凸不平的疤痕上——难道他脚踝上的疤,是西燕君主留下的烙印?
    那他按住里裤又是为何?
    ……是因为他的腿上也有类似的烙印,或是什么不能让旁人看到伤疤吗?
    元容身子又颤了起来,不知梦见了什么,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不安,按住她的手掌微微抽搐着,齿间哼着轻不可闻地低吟:“疼……”
    顾休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光是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便知他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的噩梦中,备受煎熬着。
    她犹豫了一下,松开勾着里裤的指尖,翻过手去,轻轻握住了他滚烫的手。
    食指和无名指并着,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掌心,似是无声的安眠曲,倾诉着平缓与温柔,如汩汩融化的雪水,细水慢流。
    他似乎感知到她没有恶意,也没有攻击性,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但是身体仍绷直着,犹如被拉起的弓箭。
    “不要怕,没事了……”顾休休一遍遍告诉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一只手轻握着他,另一只手则拿着浴布浸泡在冰块中,待浴布被冰水浸透,便放在他滚烫的额间用以降温。
    不知过了多久,又重复了多少遍,他不再如方才般满身防备,身体微微松弛下来,脸颊滴血似的红意减退,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攥得用力,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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