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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相当于当着满朝武官的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当年的事是他做错了?
    帝君心中羞怒,不是旁人能知——
    难怪太子称病不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八年兵权外放,武官们虽位列朝堂,却没有参与过任何奏表内政。
    昨日许安归大胜南泽的消息早就飞入东宫。
    太子知道许安归这一仗赢的不仅仅是两座城池,更是赢得了边关未来几年的长治久安。
    这种大功,在朝堂之上是不得不赏的。
    但是许安归本就是东陵皇子,身份显赫。金银钱帛这些东西,他自然是不缺的。若是只赏金银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少不得又要寒了那些戍守边关的将领们的心。
    早些年,自己与太子为了推行新政,已经把所有武官都尽数得罪。
    朝堂之上武官看似恭顺,不代表他们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能留在朝堂之上的那些武官,看着当年那些股肱之臣在一夜之间化为灰尘,心中怎么会没有一丝寒凉?
    武将可以打压,可以降罪。
    但,有军功者必赏,是写在军法条文里的,是不可动摇的国本新政!
    八年过去了,军营里总还有一些没有经历过“朝东门”事件的后起之秀有报国之心。
    从这些年的新政不难看出,帝国正在试图从新一辈中挑选一些能够肩负大任的青年将领。
    为了让这些后起之秀知道朝廷有意厚待有军功之人,重新树立在军中的威望,六皇子许安归大胜这件事,是非赏不可,而且要大赏!
    毕竟在东陵帝心里,无论如何赏赐许安归,那都是赏给了自己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既缓解了这些年的父子之情,又可以让那些有心建立军功的年轻一辈看见希望。
    若是要大赏许安归,那必然是加封亲王,还给他本来应该拥有的一切荣光,留在许都留在朝堂之上为东陵效力。
    但这似乎不是太子想看到的结局。
    如果许安归大胜这件事处理不好,唯恐心存异心者挑唆。
    到时候,那便是各地揭竿而起、动摇国本的大事了。
    这本就是极难处理的局面,太子居然不管不顾地在这里设了一局——让御史比照当年朝东门事件发生的缘由,参了许安归一本!
    难怪月前太子难得与他政见相合,让许安归成为镇南大将军去镇守东陵南境。
    那时他还在奇怪,许安泽这些年为了彰显自己能力经常做一些悖逆君上的事情,怎的忽然在许安归这件事上松了口。
    原来这太子不是松了口,是有恃无恐!
    太子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逼着他这个帝君去配合。
    这一局,无论他想不想演,都要陪着太子演下去。
    不演,无异于告诉那些被文官欺压了八年的武官,寡人有错!
    可是他贵为天子,岂能有错?
    就在东陵帝内心愤怒无法言说之时,那御史又道:“八年前朝东门,那群乱臣贼子就是如此。而今六殿下带兵在外,又是如此,难道陛下可以放任自流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支穿心箭,一下射穿了东陵帝脆弱的心房。
    他的双手蜷缩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以前太子只是与他政见不合,但争论之下太子总有妥协于让步。
    但是现在他居然敢公然逼着自己的父皇做一些与意愿相悖之事。看来许安泽似乎已经不打算再隐藏自己想要把持政局的野心了。
    想到这里,东陵帝的目光越来越冷,心越来越凉。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冷若冰窖,所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东陵帝盯着这个御史,心中有滔天怒意无处发泄。
    “放你娘的狗臭屁!”
    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大殿之后传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快步走上前去,扬拳就直接把那谏言的御史打翻在地。
    御史一口鲜血吐在大殿之上,鲜血里居然还掺杂着一颗牙齿。
    那武官意欲再下一拳,立即有一稍微年长的将军,上前拦住。
    东陵帝微微一愣,看下去,才知道那出手打人的是正五品下宁远将军武石。而拉住宁远将军武石的是正四品上宣威将军江狄。
    那被打的御史见位列朝堂之后的武官居然敢上前打人,立即捂着嘴,指着武石:“朝堂之上岂能容得你这等粗鄙之人撒野!你这是藐视天子,藐视朝堂!陛下陛下……要给臣做主!讨回公道!”
    东陵帝还未发话,那武石就粗声粗气朝那御史啐了一口:“我呸!你他娘的嘴里除了那一口烂舌头,还有什么本事?六殿下在外带兵平定边疆战乱,你们这群狗屁御史除了嘴里喷粪,在这里戳殿下的脊梁骨还会干什么?六殿下保卫不是我东陵土地?保卫的不是东陵颜面?保卫的不是你在家的妻儿?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仅不感激六殿下生死沙场,保家卫国,倒是在这里妄议上殿!说到这,你他娘的才是目无国法,藐视君上吧?”
    武石一口气连脏带彩地说完,还不忘在踹那爬在地上的御史一脚,来泄愤。
    那御史被武石一拳一脚,踹得蜷缩在地上不敢再出声。
    位列朝堂之后的武官们纷纷低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朝堂之上憋屈了八年,今日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上去给那些口出狂言之人好一顿教训。
    御史台的人被打,其他御史当然不干,也纷纷把早已准备好的奏折拿了出来,跪地要求呈上奏表,弹劾六皇子许安归。
    列为朝堂之后的武官们自然不肯,有一人出头,其他人也无法再忍,也纷纷上前去抢御史们手中的弹劾奏章。
    一时间议政大殿之上居然如同长街的菜市口一般热闹。
    有人哭闹,有人咆哮。
    有人挨打,有人欢笑。
    总归吃亏的肯定是那些手里一支笔、谏遍满朝不正之事的御史们。
    所有看戏的三品往上的大员们纷纷自觉地退到议政大殿两边,冷眼看着这一场发生在议政殿闹剧。
    各怀心思。
    “这……”
    刘旗脸上带着不解,看了看大殿中央的闹剧,又看向上殿帝君所在的位置。
    只见东陵帝闭着双目,双手撑着书台,一动不动,充耳不闻,根本不管,也不打算制止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他身为兵部尚书,总领兵部事务,本应上前阻止。
    但是看着那些武将们霍霍挥拳的威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年过五旬的小身子骨,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向身边的李涵靠了靠,压低声音问:“李大人,何解?”
    作者有话说:
    桥桥:卖瓜子汽水小板凳了~来来来~看戏咯~
    第17章
    ◎泄愤◎
    李涵低头回道:“武将们心中有怒气,总要发泄。发泄完就好了。”
    刘旗目瞪口呆:“你是说,那御史把奏折写成那样,是太子殿下指使的?”
    李涵抬眼给了刘旗一个眼色,让他观察其他四部尚书的面色。
    刘旗回头看去,其他四部尚书皆是闭口不言,手里抱着象牙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再看其他大员,也是如此。
    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这明显就是提前通好了气。
    刘旗瞬间顿悟,转过头看向李涵,压低声音,隔着象牙笏竖起了大拇指,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这招,高。”
    站在帝君王座之下的郭太师,看着这一切只能连连摇头,喃喃自语:“作孽……作孽啊……”
    这如同早菜市场一般的议政,就在武将们殴打御史们闹剧中结束了。
    东陵帝不知道何时已经自顾自地退朝,离开了议政殿。
    没有参与这件事的大员们,从侧门陆陆续续的出了议政殿,随后是神清气爽的武官们,最后才是体无完肤的御史们。
    那些御史相互搀扶着,捂着脸,摸着腿,歪着官帽一瘸一拐地出了议政殿。所有御史的身上无一例外都都沾染了自己的血。
    御史们出了第一道宫门,就有十几位御医领着药箱急匆匆地赶来,把这些受伤的御史都接到了御医院治疗。
    御医院里一时间多了许多人,看起来门庭若市,但实际上却是静若寒蝉。
    没有交流,没有动作,甚至许多人眼里都没有光彩。
    *
    武石高兴地骑着马跟在江狄身边,还在摩拳擦掌:“真是爽煞我也!八年了,终于可以出一口怨气了,堵在我胸口的那股气今日到底是顺了几分!”
    江狄也是轻笑点点头。
    武石夹了马肚子,马跟上江狄的坐骑,问道:“江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去揍那个御史,满朝文官居然在一旁冷眼相看,帝君也闭口不劝。无人阻拦,揍得我特别解气。”
    江狄轻叹了一声:“当年六殿下死都要我们留在许都,或许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场闹剧罢。”
    武石一听江狄提起许安归,立即神情变得肃穆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六殿下来信了?信上提到今天的事情了?”
    江狄点点头。
    武石一听今日的事六殿下早已预料到,立即就放下心来,哈哈大笑:“既然是六殿下的意思,那这一架是他们活该!打得好,打得老子心里痛快!”
    江狄知道武石心粗,不善权谋之事,但有些事需要提点,还是要说开。
    他缓缓说道:“六殿下不日就要回许都了,我们在许都苟且匿伏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殿下回来。咱们还需再多忍一些时日。”
    武石听许安归要回来,喜笑颜开:“是,殿下回来,我们这些武官的日子必然要好过许多。这节骨眼上,我可不能意气用事,要听殿下安排。江大哥,在外面,你也多提着我点,免得我飘。”
    江狄轻笑:“你也知道你容易意气用事。不过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今日大殿之上那一场闹剧才能成事。太子就是知道你性子如此暴躁,才让那御史口不择言的说出我们所有武官痛楚,以求激怒你。今日这事若不是有六殿下授意,我是万万不敢放你上去随意殴打言官的。”
    “是呢,我也觉得纳闷,我上前去揍那御史,以江大哥能力,如何拉不住我。原来是有意放任,这么说六殿下是做好准备了?”武石问道。
    江狄略有疑虑:“这……殿下倒是没说,只是教我们稍安勿躁。”
    武石点头:“那行,我日后坚决不再受小人挑拨了。免得给那些人落下口实。”
    江狄看了看武石,“这次一闹,你少不了要受点皮肉之苦。”
    武石毫不在意:“没事,不就是挨几板子的事情,战场上刀枪剑雨我都过来了,还怕那些内官手上的板子?只要六殿下一声令下,要我项上人头,我武石也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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