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否定着的声音,和仓皇往下跑的声音混在一起,当站在裂缝前看到下面的无尽囚笼,所有不相信的声音都消失了。失魂落魄的学生们呆坐在地上,捂着头痛苦打滚濒临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水幕随着圣地链接的许多核心教堂,浮现在大陆不同教堂空中,将教廷最深的阴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水幕画面最后希尔雅走向神国,将世间战场留给了他们。塌陷中被从内部毁掉的坚固城墙歪斜着,城外的军团跃入缺口,有条不紊地收编俘虏、救人和清理储藏库存。
当基本掌握了天空城后,人们发现希尔雅并没有回来。诗佩斯占领的地方依然能保持相对平静,而在大陆上、在联合岛链中,新教轰轰烈烈展开了自己的宣传,将光明神和教廷切割开来,但对光明教廷、新教和权力教会的质疑不安,依然如山呼海啸般浮现。
外界的惊涛骇浪是诗佩斯共和国的议题之一,军团休整后,在北方追来的政务人员们接手下,执政官加军团团长投票中,面对最新议题“是否继续南下参与战争”出现了分歧。
有人认为现在的生活已经不错了,攻占整个大陆会让生活变得格外吃力,偏离了守护家园的本心。也有人觉得诗佩斯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没必要继续战争。
议事投票中,第一次出现了“你们只是想发泄征服欲”的指责,对玛丽·都里安是否要以女儿控制军团、成为新的独/裁者的怀疑,初初露出水面。
玩家们对吵成一团的npc相当不理解,想跑去下一个战场,却卡在npc不发任务上。
以炼金术师们最新开发的远程通讯完成议事后,远远跑来南部坐镇,规划着最新归附城市安排的玛丽靠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闭上眼,从心底涌出一股无奈。
吱呀。
门开了,丽莎探头出来。元素侵蚀改变了她的身体,学习武技同样让她变得更为健壮,曾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孩已经比玛丽高出一个头。
丽莎故作轻松地笑着,“执政官,说实在的,无论他们同不同意,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告诉勇者们可以继续打下去,我们都得跟在他们后面继续管理城市、关押俘虏、建立新秩序不是吗?”
“……这不符合程序,不能以一人的意志凌驾于国家之上。”玛丽下意识反驳着,慢慢睁开眼。
她知道丽莎是在开玩笑,但失去一个大家都信服的意志做最后的决定,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出现了、都开始彼此怀疑也是现实。希尔雅冕下曾一手建立的执政官会议,有着还是个雏形的公民议会的影子,但她已经感受到了思想的多样性,感受到了即将面临的困难。
“妈妈。”丽莎走过来,头靠在她膝盖上轻声呼唤,“我们没有错,他们也没有错,只是在冕下的羽翼庇护下,还抱着侥幸和期待而已。大家都不喜欢战争,但我们的权力,我们的未来,只有战争才能夺回。我们可以说服他们的。还记得吗?这是属于我们的家园,属于所有公民的战争。”
昏暗的光线中,玛丽慢慢坐直了。
“是啊。”她说。
私下愤怒于高层执政官“改变”,对滥用战争倾向格外忧心的部分城池执政官,开完一个毫无进展的会议后,同样彻夜难眠。
第二天。处于警戒状态的所有领地上,广播歌声响起后,清晨的愉快问候没有响起,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微微沙哑的女声。
“诗佩斯共和国的学生们、工人们、农夫们、商人们、勇者们……所有公民们,我是首席执政官玛丽·都里安。昨天,关于战争是否要继续,执政官会议上出现了矛盾。”
“有人觉得,我们为了保卫家园、保卫我们的权力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该再滥用战争,将战火烧向大陆其他地方。我们拥有了土地,拥有了学习的机会,拥有了成为超凡者的可能,拥有了许多许多未来,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说我权欲熏心,说我希望成为下一个独/裁者,说我已经偏离了我们追求的自由和平等的核心。但真的吗?我们拥有的一切,真的已经成为既定的未来,再也不会被伤害、被影响吗?”
“不,不可能的。如果你们听过广播里卡戎的混乱,也听过雷曼选帝侯战争,或者亲身经历过灾难中的逃亡,那么,你们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陷入了混乱,对土地对权力对一切资源的追求掠夺,正疯狂地吞噬着整片大陆,而我们同样是大陆的一部分。”
“我们的平静生活,来自我们战斗后换来的贪婪豺狗的畏惧,而非他们已经承认我们的存在、承认我们相信的一切法律是正义,而本该如此的。”
“难道我们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几寸土地,就看到了全世界吗?难道我们吃饱了,就能说世界上没有人挨饿吗?难道我们通过斗争争得了尊重,就能无视依然有人被贩卖、被杀戮、被折磨的现实吗?难道我们要永远躲在追随希尔雅冕下的勇者身后,躲在矮人、兽人们身后,祈求他们的庇护,放弃我们自己双手换来的一切吗?”
“当我们希望聆听的知识依然被禁锢,当我们的同伴被视为异族继续杀戮贩卖,当我们的施法者依然被称为堕落者绑上火刑架,当我们的平民走在大陆上依然被贵族肆意羞辱杀害,当我们——依然只能停留在诗佩斯的保护下,这一切就远远没有中止。”
“全知全能的神明会不知道,这样的剥夺和禁锢对我们的前进和发展造成了多少苦难吗?不,祂一定知道,不知道的、故意禁锢的,只是邪神为了控制我们的谎言。”
“人人生来自由而平等,是世界上唯一不问自明的事,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认这一点。”
“教廷用我们的血肉铸就辉煌,王国用我们的汗水建起宫殿,再将吞噬我们后的残渣丢弃到阴暗的角落,将我们的一切法律当做笑话大肆嘲笑……他们剥夺了我们的一切,吞噬了我们的血肉,挥霍着我们的天赋力量,再高高在上地说,我们天生就该低人一等。”
“是的,试图吞噬我们、否定我们一切的力量,依然在窥视着我们,试图随时将我们掳回原来的生活。他们渴望高高在上,渴望金碧辉煌,渴望着滥用我们创造的一切发泄他们的渴望。”
“但这是错的。劳动没有高贵与卑贱之分,不论做怎样的工作,我们都是在为更灿烂辉煌的世界付出自己的力量。没有人天生该被统治、该低人一等、该受尽折磨失去自由。只有战斗,才能击败一切否定,让试图继续统治我们的,彻底消失。”
“驱使元素的天赋、卓尔不群的智慧创造、强有力的躯体、坚韧不拔的意志,是世界给予我们所有人的馈赠。我们并不为杀戮战斗,也并不为权力战斗,我们追随在希尔雅冕下身边,建立起我们的家园,我们抵御种种困难挫折,只为了一个梦想。”
“所有的一切必将改变,所有受到禁锢的土地都将被自由和平等的微风拂过。我们富有智慧与勇气的灵魂生来如此,我们生而平等。”
“引领我们向前的希尔雅冕下,正与控制我们的神明交战,而战争还没有结束。这是属于我们的战争,属于公民、属于大陆上所有人的战争。”
“目光所及,皆为新生之地,正义的铁蹄终将到来,我将持剑至最后一刻。只要有一个人依然在被枷锁束缚,一个人仍被视为奴隶践踏,一条律法将我们的兄弟姐妹分为三六九等,我们的战斗就永不会终止,我们前进的步伐就永不会停下。”
“现在,请告诉我,我们是否该夺回我们本该有的自由与平等,是否该继续战争,是否该将自由的微风吹向整个世界?”
“请告诉我,谁愿与我并肩战斗,为了自由与平等!”
连看着玛丽来到庇护地的玩家都没想到,曾经的佃农主妇会做出这样的演讲。没有人看见她,但在她的声音里,仿佛已经看到了新的人王、新的世界遥遥升起的未来。
势不可挡的超凡军团,闻所未闻的新生科技,从陷落的天空城再次出发,超凡与科技的洪流真正自发地涌向了大陆,创下辉煌战绩。
丽莎握着剑冲在最前面,她知道,老师走向了她的战场,母亲终于站到了她的战场上,她也该在属于他们的战场上,和大家一起终结这一切。
正如她带士兵们每次冲锋前说的那样。
这是属于他们的战争,属于所有公民们的战争。
作者有话说:
新一代人王,玛丽·都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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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正文结局(三合一)
大陆战争如火如荼展开,而另一个世界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茫茫光海中,片片凝结的光云缓缓移动,无边无际。光凝聚的多种花朵光影形成云中的河流般飘带,精致华丽的金色小字浮在云上,以祈祷的文字勾勒出层叠高山。
遮天蔽日的洁白羽翼垂落着,大天使的身形遮蔽天空,安详垂首,精致面容像处在永恒的安睡中。悬浮在云中羽翼形成一条夹道,这唯一一条清晰的道路上,无限的光凝成金色,纤长的金色花瓣开在路上,金盏花海托起台阶和道路,通向尽头神殿。
一阶阶通向的最高神殿,白金双色凝结的光云浮雕出曜日和弯月。圣洁恢弘的神国无限接近壁画雕塑里曾歌颂过的模样,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的光辉煌璀璨,光影中定格着教廷记载里圣人祈祷、贤者慈悲的故事影像,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希尔雅的到来没有惊动沉睡的神座下天使,也没有让神殿大门开启,光门后的神国依然像定格在某一个时间中,
一切都寂静无声,除了大片大片的光,冷清得像是一座坟墓。
希尔雅走上最后一阶,极华丽又极朴素的紧闭大门只轻轻一碰,就吱呀打开。
神殿内并不昏暗,高坐在深处的金发少年披着白袍,单手支着宝座扶手,合着双眼,像年轻的骄傲俊美王子正在小憩。整个世界最华丽的黄金宝石镶嵌成的宝座也比不上祂夺目耀眼,只坐在那里就像一团光,灼灼曜日迫使人垂首。
祂即为辉煌,即为光。
不可直视神。
明明是极圣洁光辉的景色,希尔雅却感到了奇异的不适,塞里纳斯持剑一直没有放下,偏头看向她,无声询问着是否动手。
希尔雅挥了挥法杖,区别于光的颜色落在两人身上,一路提前准备好的防御法术落下后,她眨眨眼,再次进入规则状态。
指望以元素力量,打败身处光构筑的神国中的光明神,这实在有些太天真了。最佳的办法,当然是以发现了的问题切入,在秩序规则的终点,以另一种规则破解。
黑白线条以希尔雅为中心再次蔓延,她的规则世界只撑开了一瞬间,希尔雅感知到触动了神国的规则,立刻中止了试探。
但黑白直线消失后,无穷无尽的灼目的光也消失了,辉煌璀璨的幻影像被打破了,真正的神国显现。
森然白骨和透明虚幻的脸庞凝结在云层中,像被牢牢束缚的囚徒,琥珀中永远无法动弹的虫子。从束缚着的囚徒身上淌下的暗红色虚影,取代了花朵光影河流,金边的云端高山上的文字,也从祈祷变成了难以辨别的诡异喃喃。
天空比群山地下城还要黯淡昏沉,不祥的阴影污渍浮现在所有角落。
金盏花台阶夹道依然保持着花形,却变成了沾满古怪血色的金色花朵,仿佛自血肉生长而出。沉睡的天使羽翼依然遮天蔽日,他们像被冻在了某个瞬间,扭曲的脸庞和坍塌腐朽的半身骨骼让他们不再圣洁,像极了人们被侵蚀后濒临最终崩溃时的样子,反而尤为恐怖。
本该是一切美好凝聚的世界,下面却是永恒束缚着的亡灵白骨,希尔雅曾接触过的模糊残缺的不同规则力量在里面若隐若现。一切美好、一切光辉都是扭曲假象,信徒梦寐以求的神国,刹那化作受难地狱。
曾在预言发生时和晋升黄金时看到的那股不可名状、难以言喻的恐怖,在景色消失后,一丝丝、一缕缕地从神国里浮现。
黏稠的液体咕噜声在不远处响起,高坐在神座上的少年神祇身形忽隐忽现,一时是依然保持着光辉的煌煌烈日、俊美少年,一时又变成了仿佛世间一切扭曲肮脏聚集的黑红色污泥,连人形都失去了。
贪婪、不甘、对权力的渴望、恶毒、不择手段……汹涌澎湃的情绪冲刷而来,比曾经任何一次感受精神污染时还要强烈。它们像是一个人的精神,又像是凝聚了无数人对至高的渴望。
祂的恐怖污染散发出神殿,让凝固的整个空间里扭曲得更加可怖。
曾经传说里还会有天使落下协助教廷,有神明出手落下神罚,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少。希尔雅本以为和教廷扫除异端的速度有关,光明神不必亲自动手,但现在看来,可能是祂难以自己动手。连天使都被污染扭曲到崩溃,精神污染的源头,也并不那么光辉圣洁。
教皇阿内芒三世必然知道什么,才敢于直接抽取神力。
但无论是少年神祇,还是一滩扭曲的污泥,祂的气息都在慢慢增长。在规则视角里,黑白直线格子变得更直、更密集,但仔细看会发现,它们微不可见的弯曲变得更多了。
祂,正在苏醒。
希尔雅心中警铃大作,即使精神污染蔓延,依然保持着神智清明。
“我说,无序的秩序终将走向□□,无限的秩序终将走向腐化僵硬,秩序应有限制,才为平等。”
这片特殊的空间里,规则力量比大陆上清晰灵动得多,随着希尔雅的宣告,灰色火焰瞬间蔓延开,灰焰卷上从神殿中疯狂蔓延的直线,昏暗的天空云团里隐约浮出天平的轮廓,一闪而逝。
白骨骑士轻巧跃起,长剑斩向神座。一米长剑亮起灰光,纯净无比的信仰之力将长剑延长,十米阔剑剑锋将灰焰刺入深处直线节点,整座宫殿仿佛都陷入了火海,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空间开始震颤,门外夹道的巨型天使羽翼缓缓扇动,他们率先苏醒。
但随着从冻结状态脱离,苏醒的天使挣开白色眼瞳,脸庞爬上了融化般的痕迹,凝固的坍塌身躯骤然加速,羽翼上的羽毛沾染着金色血迹落下,在血色地面上发出灼烧淬火的嗤声,白羽变成烟气消失。
轰——轰——
像蜡像倾倒融化,金色雾气混杂着不祥的黑色爆开,被唤醒的天使次第倒下。
“吾乃唯一之神——”
回荡在天地中的宣告,还没睁开眼的光明神的秩序之言,让被灰焰吞噬的直线再次爆发。
触及各个节点的光剑骤然熄灭,灰光被压制到只环绕在塞里纳斯身边,异神信仰在神明秩序下被宣告为不存在,只剩下本身的信仰之力苦苦支撑。
代表希尔雅规则的灰焰跳跃在直线上,却一时无法继续燃烧,忽隐忽现地闪烁着。秩序否定了其他神明存在,自然也否定了其他规则。
“我说,光明之前,此世本有神明。秩序谬误,无序秩序应当受限。”希尔雅用她听到过的上个纪元秘闻,快速否定这条正在缓缓生效的秩序。
希尔雅正在快速熟悉着以规则作战的感觉,真正使用它战斗时她才意识到,高一层次的规则碾压元素力量,但同层次规则的高低并不一定以力量大小而定。
值得庆幸的是,她掌握的规则并不完全受秩序限制,而光明神拥有的秩序和光的规则,一路走来,希尔雅收集到了很多可以从根本驳斥规则的谬误。初初触碰到规则的半神可能会猝不及防被设下秩序的神罚消灭,但只要没有立刻毁灭,规则层面都有一战的力量。
大概,这也是光明神曾经严防死守世界出现新的半神的原因?
但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或许是祂的状态越发衰弱失控,祂第一次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规则显现,就被她“登门拜访”了。
在希尔雅梳理战斗方式,思考光明神状态时。神殿深处,密密麻麻的黑白线条和灰焰中,一双金瞳缓缓睁开。
“吾令世界为光。”
昏暗世界里,骤然被光吞没,亡灵被压制在殿堂里动弹不得,而无边无际的光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我说,光暗方为有序平衡。”
光黯淡下去,纯粹的光的世界仿佛被混沌二分,光暗显现,日月交替。
仿佛是发现无法用规则轻描淡写地消灭她,傲慢威严的声音飘落,“年轻的半神,你可知,你将毁灭世界?”
重新出现光暗的空间里,黑白线条浮动,勾勒出一片像蜂房一样堆叠的水晶物质。
每个水晶小房子里都有蚂蚁般的人影移动,有的水晶正在打雷下雨,有的水晶天使和恶魔的影子闪现,有的则遍布奇异的怪物……各个水晶里的奇异规则气息相当清楚真实,像真正存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