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天气晴朗少云,阳光洒在薄薄的氤氳表层,有点像罩着花东平原上空的淡金水母。茵绿的高低草皮到处挤满了来参加节庆的人们。小孩将高低落差的草皮当作溜滑梯,不停跑上跑下。我自己也试着从高处的草皮上滑下,只是每次都卡在半途中。后来,我乾脆就坐在那里,张望底下的人。风很凉快得一直滑过我的耳鬓,一点都没有燠热的感觉。前方,我看见了小菁和她的姐姐慢慢地走过来。
小菁的姐姐穿着与昨天风格截然不同的服装。亮粉色的衬衫上衣搭配墨绿色的窄短裙。从锁骨-手腕-腰线到臀部呈乾净的俐落曲线,像一气呵成的毛笔画。小菁的衣着换成细肩的卡其色牛仔吊带裤,上衣是印满snoopy卡通图案的t-shirt,我第一眼就想到了阿尔卑斯山上的牧羊童。为什么是阿尔卑斯山而不是玉山或阳明山呢?可能是因为那里没有羊吧。
「你好。」小菁的姐姐大方得伸出她的手。洁白又结实的手臂,细长的手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好。」我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是?」
「叫我羊姐就行了。你是小菁的哥哥吧?」她主动握起大狗的手,大狗尷尬得将脸低下。
「嗯。」
「我是小菁的义姐,我们还算有点关係吧?」
「是。」
「羊姐,不要这样。」
「小菁,你怎么这么说。」
「不要这样。」
「……好吧,我可能有点热情了。」
「我不介意你对我热情喔。」
我硬是挤出了我所能想到的”最俏皮”的话,羊姐对我微笑。我心脏怦怦怦得弹跳。美丽又性感,像是电视广告里的模特儿,虽然喜欢,但偶而我会感到恐惧。她面具一般的笑脸,对我来说,是太过神秘的符号,无法解释。
「你真可爱。」她说。
我们一行四人登上了奇异鸟造型的热气球。老实说,在汽球冉冉升空以前,我还真不相信它能飞,儘管眼前漫天的热气球画面都是强烈的证据,我还是很没”真实感”,我似乎非要摸到白云或吹到来自接近太阳的穹顶的风,才能真正明白:阿,原来我正坐在热气球上。大狗似乎有些许的惧高倾向,他的头从气球升空后就没再放下过,像是望远镜般直直地看向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或是附近的热气球,揉合了恐惧和满足的表情,让他的侧脸此时很特别,我的大脑印下了此刻,但无法理解。气球愈飞愈高,底下的景物开始模糊成点再晕开成蓝色、绿色、黄色、灰色…等等失去固定型状的顏色。我想起了席涅克(paulsignac)的lt;早餐gt;,然后又想起了梵谷(vincentvangogh)的lt;向日葵gt;,记忆胡乱抓了一把印象来比对,我无法解释,只能感觉。风声愈来愈大,云雾在我眼前像鱼一般游过,冷冽的空气不停得灌进鼻孔。我羡慕正在冉冉上升的热气球,它感觉相当自由,但或许我是错的,它只是平稳得、重复得往返鹿野、池上两地。浩瀚无垠的山水风景慢慢地又从顏色恢復成型体。马路、农田、屋舍开始回到认知里熟悉的印象。
「快看,我们要到终点了!」小菁指着一处停满热气球的草皮,兴奋地说。
我看着眼前地上几个洩了气的热气球,然后再往上瞧了瞧,天空果然愈离愈远。风仍呼呼地吹着,像是做梦,我觉得自己从空中快速得往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