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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橪走出了令他窒息的地方,关上门的那刻还能隐约听见门后三人交谈的声音,他快步走了出去,直到餐厅门口时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暗。
    胸口的那份烦闷感还未消散,这时候的他总感觉自己要沉在水里才能放松自己,从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江橪沿着路途走了好长一段路,恰好收到了梁知南的讯息。
    那是一张从窗外拍出去的日落照,这个角度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是梁知南在自己位置上拍的,只是现在才传了过来。
    自从校庆那晚以后,她几乎每一天都会传来几张她今日拍下的风景,哪怕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依然喜欢和他分享其中的不同之处。
    江橪拨通了她的电话,很快的另外一头就接了起来。
    「今天的夕阳也很漂亮吧!你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啊?」
    听筒的另外一头传来她脆生生的嗓音,他忍不住放缓了神情,好像心底的某一处逐渐在动摇着。
    「江橪?」梁知南见对方没有回应,又叫了他一声。
    「嗯,我在。」
    听出他语气里细微的不对劲,梁知南放软了声音。「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橪听出了她的关心,乾涩的开了口:「我现在有点想见你。」
    「那我们现在见面吧,就在市中心的小公园好吗?」
    「好。」
    「那我们等等见。」
    梁知南在掛断通话之前,又说了句:「江橪,没事的,还有我在呢。」
    江橪听着电话的嘟嘟声,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喉咙乾涩的难受,他抬头眨了眨眼,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终于缓了过来。
    梁知南总是这样,即使他什么也没说,她总是能轻易安抚他所有不安躁动的心。
    原本就在市中心的江橪距离约定好的小公园距离没有多远,晚餐时间里的公园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他坐在鞦韆上看着眼前两个还在玩蹺蹺板的小男孩,思绪有些空。
    其实最早以前江橪和苏年两个人有段时间是玩得挺好的,在年少懵懂的时期,他是曾经把苏年当作最好的朋友来看待的。在他刚被接回江家时,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只有苏年是愿意主动肯亲近他的人。
    江橪国二、苏年国三的那年,他们还一起参加了游泳接力赛,并且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成绩。
    然而美好的回忆却也同时在那一天嘎然而止。
    「江橪!」
    手机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江橪见梁知南跑了过来,一眼也没看就直接掛了电话,接着站了起身。
    刚追过来的苏年听见被掛断的声音,脚步停在了不远处,看见了眼前两人的身影。
    「你别跑……」
    话才刚说完,梁知南就险些跌了跤,江橪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了她。
    「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他无奈。
    梁知南尷尬的嘿嘿笑,站好了以后发现他的眼角旁有道伤口,忍不住惊呼:「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弄得?会不会很痛啊?」
    「没事。」
    「什么叫做没事?都已经流血了!」梁知南担心得要死,看见了他的东西东西放在了鞦韆旁,随即又问。「你的包里有没有ok蹦,还是什么药的擦一下……」
    江橪话都还没说,就见她娇小的身影走了过去,翻倒着他的包,嘴里还碎念着。
    「你们练体育的身上都不带药的吗……」
    他在她身旁的鞦韆上坐了下来,接着就听见她闷闷地说。
    「我感觉到你心情不好了,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出来,就算不说出来也没有关係的,有我在这里陪你呢。可是江橪,你不能就这么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能感受得到,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是有些不好受的,可是你也不能这样随意地对待自己啊。」
    江橪低着头,看着自己交缠的双手,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挣扎,良久以后还是开了口。
    「我妈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是游泳校队的,她总和我说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游泳,因为在水里待着的时候能感受自由。我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件事情,甚至我开始游泳也是她亲自教的,可是我却不懂为什么这么喜欢游泳的她,却选择了待在这里,等着我一年也没看过几次的爸爸。」
    那时候的江橪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喜欢游泳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江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告诉他,因为她拥有了更喜欢的人,所以值得。
    可是在那几年以来,江策的联络的次数一次比一次越来越少,江母也感受到了冷淡,渐渐地也不再爱笑。
    「后来我妈走了的那几天,我都不停地在想,是不是我还不够好?还是我不够重要,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而不是为了我而留下?」
    江橪说着微微哽咽,梁知南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蹲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紧紧交握的手。
    「因为她说过她喜欢水,所以我抱着她的骨灰罈,撒在了那片湖里。我当时就在想,她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冷、会不会孤单?如果我陪着她,是不是会好一些……」
    梁知南想起了当时那个年幼的身影,坚决又落寞,当年的她只觉得不对劲就衝了上去,却从来没想过多年以后还能得知当时的江橪,竟然是抱持着这种心情。
    她也红了眼眶,更多的是心疼。
    「可是他在我妈走了以后却连一眼都没来看过,因为他忙着守着自己的情人,甚至连带的也对对方的孩子比我还要好。」江橪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抬眼和梁知南对视,他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说。「是不是很可笑?」
    梁知南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掉了下来,她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那朵花,手指轻轻地抚上。
    「你还记得当年我曾经说的那个故事吗?传说中厄尔毕斯之花能反映手持之人的心情,开心的时候会发出明亮的白色,悲伤是冰冷的蓝色,而愤怒是鲜艳的红色。」
    「可是江橪你的花却是黑色的,所以我偶尔还是会想,你是不是还没有走过那段痛苦的过去?」她轻轻摩娑过那朵花,垂着的眼里满是悲伤。
    「这道伤口,被你很好的隐藏起来了呢。」她抬眼,望进他犹如深海般的眼眸,带着属于她的温柔,正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
    在故事里的黑色厄尔毕斯之花,代表的是死亡。
    江橪曾有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却总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被救了回来。
    他的眼角掉了一滴泪,强顏欢笑着问她。
    「梁知南,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梁知南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江橪早已在那年夏天,亲手葬送了自己。
    而她却什么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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