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左手,扇掉了自己哈出的气息,说:“这里的温度很低,和北海道最冷的时节都差不多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又是时间吗……
不过,这次该往哪里去找下一层的入口?
四个人都没有任何头绪,无奈之下,只能现在冰石阵里摸索着前进。
“无论多少次我都不能习惯这些东西。”望月一生嘀咕道。
他不算害怕鬼,但他讨厌一些令他恶心的东西,比如……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按理说这些都只是冰块里他们的倒影而已,并不存在视线这种东西,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不仅是望月一生,秦文玉三人也能感受到周围冰块里的视线。
“我说,要不然我们打碎一块冰试试?”望月一生说道。
“这些东西的视线让我恶心。”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秦文玉扭头看向身边的一块冰石,缓缓靠近了它。
冰块里的那个自己,也缓缓靠了过来。
刹那间,他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仿佛有另一个自己突然出现,在冰块里,凝视着冰块外的自己。
一些事,一些画面,犹如惊鸿照影,在脑海里闪过一瞬后,又立刻消失不见。
那是?!
秦文玉咬了一下舌尖,定了定神。
他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但却完全不曾存在过的记忆!
不行……要再看一次!
尽管已经预感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但秦文玉还是忍不住缓缓靠近了冰块。
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或者说……到底是什么。
其余三人也看到了秦文玉者诡异的动作。
伊吹有弦刚想开口叫住秦文玉,却被望月一生和玉木一同时拉住了。
“别担心,他没事的。”望月一生笑眯眯地说:“秦先生是一个智慧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们看着就行了,如果有意外,再去把他拉过来也不迟。”
伊吹有弦有些迟疑,她看向秦文玉,见他的动作非常果断,没有被迷惑的感觉,这的确是秦文玉本人的意识在行动。
她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却按捺不下担忧。
而此刻的秦文玉,和冰块里自己的倒影已经越来越近,他几乎快贴到了冰块上!
而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也从面前席卷而来!
秦文玉终究是没有到舍生忘死的地步,他往后退了一步,放弃了用面部紧贴着冰面,看清更多记忆的想法,而是选择了用手触碰。
他的手缓缓靠近冰面,冰里的那只手,也缓缓靠了过来,终于……
隔着一块冰,两只手仿佛触碰到了一起。
“嗡——”
秦文玉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周围明明没有一滴水,但他却仿佛陷入了深潭。
身子很冰冷,冰得身子都有些发麻了。
四周是迷幻的黑色,眼前的世界没了冰块,而是掀起了狂澜怒涛,像一头惊醒的凶兽,咆哮着冲向秦文玉的心脏。
霎时间,他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恐怖的记忆漩涡中,恐怖而支离破碎的力从四面八方冲至,要把他撕扯得粉身碎骨!
古代,海浪,木船,雨夜,沙滩,遗孤……
一幅幅画面汹涌而至,秦文玉的鼻孔往外流出了鲜血。
伊吹有弦见状,立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扯了过来!
贴在冰块上的手掌刚一脱离,席卷到脑海里的思维狂浪便倏地消失,仿佛海啸一下子退了潮。
但秦文玉却是一身冷汗,摸了摸人中,已经满是血迹。
“这是什么?”
望月一生问道。
秦文玉没有隐瞒,抬头看向冰块,冰块里的他也看着“他”,说道:
“记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记忆回廊
“我大概知道,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了。”
秦文玉说道。
他看向四周的幽蓝冰块,说:“困住我们的不是这些冰石,而是记忆。”
“都过来吧。”
秦文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尽管他也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阿斯莫德之宴会用这么奇怪的手段,这和以往的祭宴完全不同,这不像是只为让他们死的游戏,而更像一场测试。
“挖掘心底被埋藏的记忆?”望月一生说出这样的话后自己也觉得无趣,便轻声一笑:“祭宴是在挑选继承人吗?”
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文玉擦了擦流出的鼻血,说:“记忆的冲击很强烈,小心一点。”
说着,他便又要再去触摸冰壁。
伊吹有弦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觉得,秦文玉的情况有些奇怪,他过于在意这些冰石了,或者说……他过于在意冰石倒映出的,他被隐藏起来的记忆了。
不仅是她,望月一生和玉木一也看出了这件事,只不过,他们两人没有立场,也没有兴趣去关心秦文玉的事。
而且,他们虽然不理解阿斯莫德之宴这么做的理由,但也认可尝试一下的做法。
毕竟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望月一生转过身,看着冰石里的自己,一脸厌恶。
他右手握拳,盯着冰石,猛地一拳砸了上去。
冰块发出轻微的响动,但没有半点碎裂的痕迹。
倒是望月一生的拳头在接触到冰面的刹那,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有一点光亮倏地出现。
一点,两点,三点,如同一盏盏亮起的灯,点亮了他心底阴暗的角落。
以直觉来说,望月一生极为反感这些光亮。
但他无法逃离自己的意识,整个人,也彻底沉浸到冰块中的记忆世界中去,而记忆中的景象,也在逐渐亮起的灯光的照耀下,一一清晰浮现,将尘封了记忆的黑色幕布缓缓揭开。
那是……母亲。
望月一生看着那个衣着端庄,跪坐在茶桌前的女人。
即使看不清面容,她还是那么优雅迷人。
是的,母亲。
在望月一生看见记忆画面中的她的一刹那。
她似乎心有所感,扭头向他这便望。
他和她的目光骤然相遇,她却似乎看不见他,疑惑地偏过头去。
望月一生张了张嘴,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望月一生心里一紧,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强烈的恐惧与急切从他的灵魂深处涤荡开,他疯狂地冲了过去,想去拉那个女人。
“快躲起来,别出去!”
他想起来了。
望月一生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他不想记起来的记忆。
那些……关于童年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父亲不在家,偌大的庭院内只有他和母亲。
雨不大,在昏黄灯光之下,雨丝显出白灰之色,细长又绵密,轻轻地敲打屋顶,仿佛只是一场简单的春季夜雨。
一个等待丈夫的年轻母亲,一个已经睡下的孩子,被雨声打湿的夜晚。
望月一生的眼神越来越狰狞,他的记忆,大脑中的光点越来越多,像是漫天流萤,他骇然从那些光点钟,看到了那张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面孔。
细密的雨丝砸落在屋顶。
“亲爱的,是你吗?”
母亲温柔的声音让睡眠不深的望月一生醒了过来。
他听到了,庭院里的脚步声。
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太干净。
是粘稠的,急切的。
“呼——”
一阵带着风的雨撞到门上,周遭仿佛骤然暗了许多,母亲的声音也惊恐了一些。
“请……请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