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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宝殿曾经可容纳几千僧众修持,如今僧人被屠戮殆尽,蛛丝满布,只余香烛轻烟缭绕。
    金色的莲花油灯尚未熄灭,暖橘的灯火照亮供台之上那尊结跏趺坐的镀金佛像。奇怪的是,佛像脖颈处齐平斩断,不见了佛头。
    这时,一名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他肩上背负一口花纹古拙的石棺。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发出回音,合着墙壁上罗汉伏魔的彩画,仿佛无数梵音诵唱。
    “砰。”
    男子放下石棺,仰望面前庄敬的无头佛像,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少顷,他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低声唤道:“江隐。”
    话音甫落,窗外扑棱棱飞来一只眼神锐利的黑色苍鹰。
    苍鹰落地的瞬间收拢双翅,化为一名单膝跪地的黑衣劲装青年。青年束着利落的马尾,半张脸被玄铁面具覆盖。
    “主人,有何吩咐。”
    江隐垂着头,面容冷峻。
    男子抬手一指面前的佛像,恶劣地道:“把它给我砸了,我要在这里修给成姐姐修一座陵墓。”
    江隐蹙额。
    他语气平平,像在提醒,又像在陈述:“藏真大师是浮世界第一位修炼成真的佛修,受世人供奉,砸了他的神像,会引起诸多麻烦。”
    男子仰头大笑,毫不遮掩野心和猖狂。
    “我萧霜绝何时怕过麻烦?藏真千年前飞升,从此再无消息。庙里的僧人全被猿武皇生吃了,也没见他显灵阻止。天道规则,约束重重,他哪能管得了下界?我今日便让世人睁眼看看,他们苦苦跪求的真佛,不过一抷尘泥罢了。”
    萧霜绝大袖一挥,转而看向江隐,隐含怒意:“还有,说过多次,你以后要称呼本座为——尊主!”
    江隐跪在地上如雕塑刻板、端正。
    他沉默不语。
    尊主……
    真正的灵符宗尊主其实在那口石棺之中。
    三天前,他的主人萧霜绝,暗中联合正道六大门派围攻尊主。尊主以一敌六仍然不落败像,萧霜绝图穷匕见撕下伪装,关键时候从背后一剑捅穿了尊主的心脏。不仅如此,趁着尊主尚未咽气,他用邪术吸走尊主全部修为,并将其元神打散,只留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萧霜绝年幼父母双亡,在尘世中颠沛流离,是尊主将他收养,一直当做亲生弟弟抚养栽培。
    尊主在世时修为顶尖,性格古怪正邪难辨,但天下人皆知她对萧霜绝爱护有加。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却惨死在身边人算计之下,当真世事无常。
    “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座薄情寡义恩将仇报?”
    江隐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任何人可以评价萧霜绝,惟独他不能。
    萧霜绝救了他的命,他奉他为主。
    一生一世,绝不背弃。
    萧霜绝眸光闪动,旋即轻笑了起来,“我知你忠心。”
    他背叛了姐姐,但江隐不会背叛他。
    思及此,萧霜绝抬手将石棺推开。
    石棺中躺着一名女子。
    一名极美的女子。
    光线暗淡的大殿都因她的美貌而明亮。
    她闭着眼,两拢烟眉下的长睫纤卷,云霞做的仙裳衬得她露出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只是陷入沉沉的酣梦。
    萧霜绝俯视着这张脸。
    他伸出手,旁若无人地用手背抚摸女子姣好的脸庞,慢慢的、仔细的,一点点感受那冰凉却富有弹性的触感。
    “若非亲手剖出你的心,吸干你的修为,我都觉得你还活着。”
    “姐姐,你一定后悔了吧?”
    “可现在我是尊主了。”
    “我是尊主,所以姐姐……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必须听我的。”
    萧霜绝将女子从石棺抱出,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牢牢圈禁在怀里。
    他右手从女子的耳垂抚摸到纤长白皙的脖颈,又将头埋在颈窝,薄唇触碰着她精致的锁骨。分明是冰冷的躯体,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炽热,他的目光逐渐痴迷,食指停顿在女子饱满的樱唇上,想碰却不敢碰。
    淡红的唇失去血色,却依旧漂亮饱满,像一颗精致的莓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是否柔软香甜。
    萧霜绝怔住。
    他手插入女子如瀑的发间,托起她的后脑勺,低下头,缓缓靠近……
    千盏莲花灯光明明灭灭,寒风吹起大殿中的经幡,飒飒作响。
    江隐垂下眼帘,蓦然开口:“尊主,属下还有件事忘记禀报。”
    清朗的音色拉回萧霜绝癫疯狂的想法。
    他如梦初醒,慌忙将女子放入石棺,随即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用力之狠,直扇得口角鲜血直流。
    “我怎么能这样对待姐姐!”
    “我背叛了你,我罪该万死!”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
    “不对……不对!”萧霜绝突然暴躁。他一把掀翻供案上的香烛经文,抬起猩红冶丽的眼,朝石棺中的女子歇斯底里地大叫,“是你的错!是你先不要我的!”
    “不杀了你,你就要抛弃我!”
    “你只有死了,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
    萧霜绝练就吸人修为的邪功,越来越恣睢无忌,情绪反复。
    江隐对此习以为常。
    萧霜绝发疯发够了,才平息了暴虐。他扶着石棺,嗓音粗嘎,“方才有什么事忘了禀报?”
    “画师夜探宗门,似乎想盗走尊主的遗体。”
    “杀了他!”
    “打不过。”
    萧霜绝这才想起画师已是飞仙九境。
    这狗皮膏药,一直贼心不死。生前穷追不舍,死后还要和他抢。一个书呆子而已,也敢觊觎他的姐姐?简直找死!
    萧霜绝越想越气,霍然站起,眉宇间一片化不开的阴戾,“他人在哪里?”
    江隐恭声道:“鹭洲。燕子矶。”
    “你在此守着,本座这便去剁了他!”
    萧霜绝眼神狠厉,抬袖一擦嘴角血迹,右手凝出一柄寒气缭绕的玄冰剑,划破虚空,消失在原地。
    大殿重归于寂静。
    夜晚的风越吹越大,参天的菩提树经霜冻的枯叶,簌簌飘落。
    没有萧霜绝的命令,江隐不敢起身,仍笔直地跪在地面。
    良久。
    他抬起头,隔着摇曳缥缈的烛火遥望石棺,喃喃自语:“尊主,你真的死了吗?”
    “你也会死吗?”
    那般风华绝代高深莫测的人,竟轻易陨落?
    直到如今,他都不愿相信。
    ……
    与此同时。
    下界,云氏宅院。
    江隐眼中风华绝代高深莫测之人,此时恨不得把屁股底下的轮椅拍烂了,“哎呀你爷爷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夺舍夺了个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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