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打电话和纽约市警局确认过了,」手机里传来浦远峰的声音,「那个高小姐去年刚升为警探,目前在曼哈顿的majorcasesquad任职,曾经拿过一座honorablemention和一座medalforvalor。另外,呃…」
「呃?」
「高小姐託她的长官问我们,能不能带着她一起调查方尔利的案子?」
「远峰,」冯果说:「现在天上看得到星星吗?」
「现在是白天,」浦远峰说:「这种天色有星星也看不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确定你是不是工作太久,开始產生幻觉了。」冯果说:「再怎么说她也是关係人,想办法让她回避都来不及了,还要带她一起查案?」
「我也是这样和局长说的,不过局长准了。」
「什么?」
「局长说有个外国人加入,多少可以封住游奢的嘴,免得他碍手碍脚;另外也可以促进两个单位间的友好关係,」浦远峰哈哈笑了两声,「换句话说,你现在就是我们刑事警察局的使节。-好好加油吧,冯果大使。」
「喂,喂,等一下-」
「冯警官,您在和谁通电话?」
「哦,没什么。」冯果将手机收进外套口袋,转过头来。
高晴雪站在通往二楼住房区的回旋梯口,一袭黑色珐瑯质地的风衣让原本修长的身形更加醒目,长发收在风衣的头套内,只露出白晳的瓜子脸。
「谢谢。」她将手上的牛皮纸提袋递给冯果,冯果朝袋里瞄了一眼,是昨天借给她的塑胶雨衣,
「不客气。」冯果抬起头,「高小姐,你真的要穿这样?」
「我没带太多衣服,这件刚好可以当雨衣用,」高晴雪说,「不合适吗?」
「不,很合适,」原本大厅中等待checkin、看报纸的人群,已经有不少眼光投向这里,「不是要请我吃饭吗?餐厅在那里?」
餐厅佔据了饭店一楼半边的空间,靠墙舖上米黄色桌巾的长桌上,放着各式菜色的保温盘一字排开,角落还有咖啡机和果汁机,以及装满冰淇淋的冰箱。舖上红桌巾的十人圆桌填满了偌大的空间,蓝天和草原映在朝外弧形的落地窗上。
「这里用电没有管制吗?」高晴雪抬头望向头顶,投下眩目炽光的吊灯。
「没有,」冯果夹了个麵包放进餐盘,「为了顾及国际形象和避免造成外国旅客不便,饭店和公共设施一样,用电是没有管制的。另外那几面落地窗-」
「是液晶萤幕?」高晴雪嘴角微扬,「昨晚来这里吃饭时,上面播放的是鲸鱼和海豚。」
「饭店地下就是捷运站,观光客可以坐捷运到博物馆之类的室内景点,或是乾脆跑远一点,到郊区等霾害比较轻微的地方。」冯果说:「我想应该不会有旅行社,敢真的带人到外面走一圈吧?」
两人挑好餐点,找了张圆桌坐下。
「听说你想跟我们一起调查方尔利的案子,」冯果说:「你来这里应该有自己的行程,有亲友要拜访,用不着和我们一起-」
「如果我在这里还有亲人,就不会住在饭店里了,」高晴雪说,「我的亲人大部份都在美国,回到这里,也只是想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一看而已。」
「而且你在警局工作,凶杀案应该已经看习惯了。在外地度假应该好好休息。」
「冯先生,如果你在外地旅行遇到案子,难道不会感兴趣吗?」
「我会,」冯果啜了口咖啡,「但是我会透过报纸和电视,而不是跟在承办刑警后面。」
「报纸不会告诉你所有事,比方说,」高晴雪直盯着他,「方尔利的指甲到那里去了?」
「指甲?什么指甲?」
「在警校上急救课时,老师告诉我们要留意伤患的指尖,观察是否有动物咬伤和检查血液循环,」她停了一下,「帮方尔利急救时我检查了一下,十根指头的指甲都被拔掉了。」
冯果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你真的想弄清楚这件案子?」
「嗯。」
「一切都听我的指挥?」
「没问题,」高晴雪说:「毕竟您是承办警员。」
「以后三餐都要在外面吃,像昨天那样,可以接受吗?」
昨天早上的冷麵包和矿泉水闪过她的脑海,「没问题。」
「万一我或是我的伙伴受伤或生命垂危,要你离开时,你保证会服从命令吗?」
「这个案件有这么危险?」
「警官,我只要听是或不是。」冯果直直盯住她。
高晴雪避开他的视线,望向圆桌中心的白瓷花瓶。
「好,」她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答应你。」
「很好,」冯果从夹克中拿出几张相片,「这是鑑识人员在停车场和走道拍的蒐证相片,希望不会影响你的胃口。」
高晴雪接过照片,放在桌上一张张瀏览,「方尔利的指甲,就掉在走道上这些盒子附近?」
「没错。」
「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吗?」冯果说:「因为太多人用金块接上公共场所的插座偷电,很多地方将墙上的电源插座上盖加锁,由主管保管唯一的钥匙。」
「墙上的插座和行动电源,」高晴雪抬头,「所以方尔利目的只是要电而已?」
「可以确定的是,他应该不是用来给手机充电。」冯果说:「他的手机放在车里,和其他东西一样都弄湿了。」
「弄湿了?」
冯果花了点时间,说明停车场的鑑定发现。
「那我们今天去那里?」高晴雪问。
「拜访游奢和何国达,」
「何国达?那个反风力发电厂的?」
「他和方尔利一样,都是『绿之岛行动联盟』的代言人,也是市立大学的教授,」冯果收起相片,「他们一个人在总部,一个人在市立大学,应该不会太难找。」
「市立大学?」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高晴雪连忙挥手。眼前浮现早上浦远峰打电话来时的光景-
「高小姐,如果您要和冯果搭档,麻烦您留心一件事,」浦远峰在电话中说:「千万,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他的妻子和儿子。」
「我知道他儿子五年前过世,可是妻子-」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浦远峰说:「他儿子五年前参加『绿之岛行动联盟』的示威活动时,从市立大学校舍的屋顶跳了下来,一年后的同一天,他妻子也在同一个地方跳楼。事件后冯果就请长假休养,两年前才回到警局。」
「是谁-」
「不知道,」话筒那头的声音驀地压低,「即使过了五年,这里也没人敢问这个问题。你可能是第一个。」
「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之所以对方尔利的案子感兴趣,不就是为了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