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苏枚现道,“到是为着一桩喜事上门来,也不知国公爷愿不愿意听?”
秦致作了个“请”的手势,“有何喜事?”话音未落,他已经进了书房,落座在桌子后面。
苏枚现端起丫鬟奉上来的茶,浅抿了一口,“我那外甥女,透着几分伶俐,我那姐夫到想着同府上的表公子结门亲事。”
“我府上的?”秦致眼神淡淡,“不知苏阁老说的是何人?”
苏枚现不慌不忙道,“听闻是府上三姑奶奶所嫁之家的舅家表公子,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秦致打眼瞧他,到嗤笑了一声,“苏阁老这话说的,人家父母俱在,我算是什么份位上的人,你还要过来问我的意思?难不成我应了,这门亲事就能成了?”
苏枚现也不将他的“讥嘲”当回事,面上依旧带着亲和的笑意,“您堂堂英国公,他们还能拒了这门亲事不成?”
“你还是入阁的亲舅舅,”秦致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我不过是一富贵闲人,哪里比得过苏阁老你正打当年,若那人再科举得中,岂不是还得当阁老的来扶持一把。我可不成,难道还让他弃文从武吗?”
苏枚现浅浅笑着,“国公爷要说自个是富贵闲人,恐怕这世上可再寻不出你这样儿有威势的富贵闲人了。我呢就盼着国公爷帮衬一把,把这门亲事给说定了。”
秦致眼睛微眯,“若他家中要落定的未婚妻,你待如何?”
“哈哈,”苏枚现手上的折扇绽了开来,望秦致的眼神坚定的不含一丝动摇之意,“国公爷真是说笑了,他有亲事吗?”
秦致瞥见角落里还未被清理的纸屑,敲着桌面的手指停止了动作,“也是,苏阁老说得是,只这亲事,我到不好干涉,恐他父母同意了才行。”
苏枚现起身,一收折扇,“既有英国公这话在前便成了,我就请了他父母入京,也省得我那姐夫日日催我。告辞!”
秦致目送苏枚现出去,到冷哼了声。
郭大管家事亲自送人出府,见这位年轻轻的阁老如来时一般闲停信步之态,心下不免有几分忐忑,“赶明儿,那海棠可要送上您府上?”
苏枚现扫他一眼,到觉十分无趣,“我只他开个玩笑,郭大管事你切不可当真了。”
郭大管事一怔,“您既不要,为何要我们爷跟前提及?岂不是平白惹了我们爷的怒火。”
苏枚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闻言,到是反问郭大管事道,“你们国公爷生怒了?我到未瞧得出来,大管事可真是心细如发,连这点都瞧得出来。”
郭大管事被他一个抢白,话到说不出来了,少不得恼自己无事非得同这位儿扯上话,到头来吃亏的到是他自个儿。
苏枚现失笑,“你们表姑娘呢,在府里可好?”
郭大管事先还不知道他问的谁,可一想细也就知晓了,也不瞒着他,“顾表姑娘瞧不上咱们国公府的富贵,投奔他表哥去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晓得半点儿规矩。”
苏枚现手上的动作一滞,也就眨眼的事,他就将折扇收了起来,竟是往腰间一插,“哦,竟这般儿,到底是年轻呀,小姑娘小后生的,也难免糊涂哪……”
“可不是嘛,”郭大管事可不曾听见英国公同苏枚现之间的谈话,更不知道他们两三句话之间就将温庭开的亲事掌握手里了,他只当那顾妙儿轻浮,不知端庄为何物,不好待在国公府里,到跑去寻她那表哥,若她表哥高中,就凭着她这番作为,恐怕进温家门都难,“也是糊涂。”
他未曾发现苏枚现眼底阴暗,只把话一说,表哥表妹之间结亲多的是,只这般还未定下亲事,若真的叫别人闲嘴说上两句,于男的无非是件风流韵事,于女的到是万劫不复。
苏枚现失笑,“你到是替人操心起来,人家那是一片真心儿奔情郎。”
郭大管事却不爱听这话,“阁老您这话说的,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就算是有真心,也无非你爱我的俏,我爱你的才,也叫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姐们猪油蒙了心,好端端的正头娘子不做,非落得个家门也回不得的下场。”
“你说得还怪有理的,且回吧。”苏枚现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往那榆树胡同走。
顾妙儿这两日都未出过门,只待在这宅子里,便是那吉祥也不曾住在这宅子里,也是怕邻里闲言碎语,人三个姑娘家,虽只有一个正经主子,另外两个是丫鬟,到底都是年轻轻的姑娘家,他却是不便待在此处,便往青山书院去了。
吉祥也有成算,白日里到不到叫她们,便是吃食都是他亲自买了送过来,到叫她们几个待在宅子里便好。今儿他又来送疏果儿,见出来开门的是银红,不由多瞧了一眼,当下便暗生心思,桃红是他见惯了的,也晓得将来表姑娘与公子若是亲事儿成了,必是要伺候公子的,可银红虽也是表姑娘身边伺候的,公子若是能张张眼,表姑娘又能同意了,恐怕他还能娶了入门。
他这般一想,看向银红的目光便有些热切,提着蔬果的手就凑过去,“银红姐姐,这你且拿着,表姑娘若有甚么爱吃的,你就同我说,我必给表姑娘买来的。”他的手就碰到了银红的手,刚觉得那手滑腻,便见那手缩了回去,蔬果就落在地上,他立时就捡了起来,“银红姐姐,你怎么也不拿着些,东西摔坏了,可怎么叫表姑娘吃?”
银红被他一碰手,当下就羞臊了脸,一时竟不知说甚么才好。
到是桃红见状,从后面走上来,就拿过吉祥手里的东西,“怎的现下儿才送来,前儿送来的东西早就没了。”
吉祥见是桃红说话,便恭敬起来,掩饰了那点心思,到正经起来,“桃红姐姐别着恼,是小的不是,只公子手头不甚宽裕……”他说着便露了为难之色来。
桃红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到从袖子里拿出些散碎银子给他,“你且拿着,我们姑娘也就借住此处,万不能花表公子的银子,若是有甚么缺的,你就同我说,我自会给你银子。”
“桃红姐姐,”吉祥见她生气,便讨好地叫她,还苦着脸唱起可怜来,“您可别生气,我们公子是想叫表姑娘过得好些,只您也知晓公子家中可不如表姑娘那般宽裕,便这宅子也是家里头卖了五十亩地才买下的。”
桃红早知姑娘家的条件,想当年因着自家老爷行商大有挣处,舅太太就高看姑娘一眼,如今老爷没了,太太也跟着去了,舅太太更高看姑娘一眼,却是此高非彼高了,“我们姑娘也是知晓舅家情况的,姑娘的吃穿用度也不须表公子费心,我们姑娘自有办法。”
吉祥点头哈腰的,等出了门,到对着那门轻“哼”了一声儿。
他深知家里头太太的厉害,先前顾老爷还在世,他们太太还巴巴地想要同顾家作亲,后来顾老爷没了,他们太太早不将表姑娘放在眼里了,在太太眼里头,要的可是会下金蛋的金凤凰,可不是那等绝了门户的小母鸡。
他一边走一边掂量着手头的散碎银子,心中免不了想上一回,顾老爷先头做生意的,必有银子留给表姑娘,表姑娘把家中一应全卖了,恐怕这些个银子都在身上——
他这么一想便来了劲儿,桃红处他定是使不上力的,可不如去哄了银红了,叫她拿了表姑娘的体己出来,他也好到太太跟前抢个功,省得将来太太入了京,知他未劝着公子不同表姑娘亲近,恐要是责怪于他——他便拿了这个当投名状,表姑娘反正也不入太太的眼儿,太太最多叫她做个妾而已,既是做了妾,连身儿都不是她自个儿的,拿着那些个体己又有何用?
他越想越美,到觉得十分受用。
银红关上门,便急忙忙地跑去洗手,到叫桃红有些意外,“下次他若再来,你唤我去开门就是了。”
银红方才被吉祥那么一碰,浑身不自在,在国公府里,她虽也非是甚么正经通房,不过摆在外书房而已,可伺候的到底是还是主子,叫吉祥这么一碰,到叫她吓得不行,“桃红姐姐,我瞧着他不像甚么好人,眼神看人都渗得慌。”
桃红失笑,“你呀你,胆子也忒小了。他呀,想寻事来,没那么大的胆子。”
银红还待要说些什么,就听顾妙儿自里面出来,忙去收拾蔬果了。
顾妙儿见状,有些迷糊,“这是怎么了?”
桃红忙道,“方才叫吉祥也给吓了,她胆子小得紧。”
顾妙儿不曾太注意过吉祥,只晓得他是表哥的小厮,“下次就叫他把东西放在外头就是了,她既是怕,就别见了。”
桃红扶着她坐在院子里,“婢子也是这么个意思。”
话才说完,就听见敲门声,银红就回头看向她,她就朝银红微微点头,就前去开门。
“方才怎的还未将事办……”她还当是吉祥回转,就顺嘴说了下去,待门打开,见着身着浅湖水蓝宽袍长袖男子站在门外,瞧着年纪不轻,到也未曾蓄须,也是认了出来,好像是那苏阁老,“阁、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