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早已知根知底毫无隐瞒。夏喜喜这样一个高敏感体质的人,遇事很容易陷入焦躁和自责里。但她鲜少将负面情绪展现在外人面前。
这句话说得很轻,可能只有他们几个人听得清楚。夏喜喜还很细心地捂住小孩的耳朵。
林可馨脸色一变,试图在夏喜喜那张漂亮的臭脸上找到些许熟悉影子。可她那宝贵的脑子,怎会有容量装下当时这样一个普通不起眼的女孩。
直至周珊叫了声林局,夏喜喜才终于想起这人原来是当年教导主任,那个口语说得很好的英语老师,也是林可馨的父亲。
呵,家长见面会是吧?
一种无边的愤怒和悲伤从心底升起,被人丢弃的自卑感从见不得光的地底爬出,缠住她的小退攀上心脏。
程若看着夏喜喜头都快垂到地上,习惯性地用指甲刮蹭指节上的倒刺。他慌张蹲下,握住她不安发抖的手:“还好吗?”
“别碰我。”夏喜喜极力隐忍着情绪,使劲想挣开他的手。
可男人的手握得很紧,指尖用力得泛白:“我们回家。”
闻言,夏喜喜抬头,眼中闪烁着细碎的水光:“那只是你的家。”
压抑的哭腔和泛红的鼻头让夏喜喜看起来比被暴雨打湿的落花还可怜,还说这种不着调的气话,程若心疼得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刚到来的三位愣怔在原地,林可馨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产生了巨大的敌意,她从没见过程若这样低三下四的哄人。
两人脑袋贴在一起,不知道程若说了些什么,夏喜喜极其不乐意地点了点头,起身任由他牵着往会场外走。
何福阳本来还想蹭着程若的婚事和林建民聊一聊市图书馆招商的事情,程若一走,自己倒彻底变成了这场饭局的外人。
“何总,什么情况?”
何富阳和梁若梅千方百计找人和他提起程若有多爱慕林可馨,也问了林可馨确实对程若有意思,这才肯陪着女儿来这个晚宴。程若整这一出,林建民脸色大变,
“这女孩……好像是程家那边的一个远方表妹吧,亲家多虑了啊。”何福阳心虚解释,慌得满额湿汗。
…
刚进电梯,夏喜喜便把什么娇柔委屈全抛开,狠狠甩掉程若的手:“滚开。”
金属相撞的哐当声在四方小空间里响起,程若腕表表带打在了电梯扶手上。
他将那只表脱下,放进西装口袋。这是夏喜喜给他送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程若宝贝得很。
生闷气的夏喜喜独自站在电梯中央,程若不招惹她,背靠角落沉默不语。
电梯飞速下降,在三楼停靠。门刚开一条缝,大概有十几人在眼巴巴的等着,直至电梯门完全敞开,人群一拥而进。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搡进来,与夏喜喜摩肩擦踵,裸露的手臂似乎能感觉到衣料相隔的陌生体温。
夏喜喜有些不自在,挽着手臂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突然有股力量将她一把拽过,夏喜喜踉跄着跌进程若怀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原本在身后的男人换了个位置将她藏到角落。
程若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用指腹温柔摩挲她的虎口,好似在安慰炸毛的小狮子。
鼻尖轻轻抵在他西装上,被熟悉清冽淡薄的茶香包围,夏喜喜有些恍恍惚惚。想起自己从前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程若也是这么摩挲她的虎口,每一下都注入温柔的力量——让她拥有能暂时逃避现实的勇气。
永远温暖的手,永远握着她的手。
叮——
“地下二层,到了。”
随着人流走出,程若也松开了手。
夏喜喜慌张地回握,只抓住了一把空气。她急得再往前跑几步,程若那只手依然没有向她伸来,也没有为她停留。一种巨大的孤独恐惧瞬间笼罩住她。
“程若!”她带着哭腔吼了一声。
男人驻足,回头,额前刘海已经凌乱不堪,遮挡住沉郁严肃的眼眉。似乎是在斟酌言语,他很久后才说话:“送你回学校,我回家。”
夏喜喜鼻尖一酸,热气烘上眼眶。
“不要……”
“什么?”程若没听清。
夏喜喜撅得老高的嘴卸下力,呜哇一声哭喊出来:“我不要!”
他知道这女孩喜怒无常情绪敏感,但就一个坐电梯的时间,怎么又大反转了。
程若蹙眉,回头走向她。来到她跟前,抬手擦掉她不断夺眶而出的泪:“又怎么了?”
“你……你……”夏喜喜只顾着抽噎,连换气都换不上。
“急什么,慢慢说,我又不会走。”程若轻拍她后背安抚道。
他这话一出,夏喜喜哭得更猛了,双手紧紧攥住他衬衣两侧,皱成一团的衣服似要从腰带出逃。
她就是怕他会走,会抛下她不管。
“你不能走!你哪都不能去!”夏喜喜与以往不同的哭喊声着实让程若感到不安。
他掰开往自己怀里凑的女孩,用力托起她的脸,语气急切又紧张:“先上车,好不好?”
电梯口,人来人往的,夏喜喜哭得泣不成声,就像当年在初中厕所门口。程若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低声细语哄着她往车上带。
夏喜喜边走边失声啜泣,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你,你不……把,……送……学校……”
程若听不懂,但还是诺诺连声:“好,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