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光把杯里的水喝完站了起来,拍拍手,高声道:“好了,这堂课讲的我相信大家都记住了,回去好好练习,下节课来了我检查。”
四个人高声回答:“好!”
葛光让他们坐下:“行,休息会儿吧。”
平平安安这才放下琵琶坐到石凳上,从来没有过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脑子和手都要动,他们俩双眼呆滞看着前方,一直没有说话。
梁恒戳了戳平平,“怎么了?”
平平笑容苍白,“没事,就是有点缓不过来。”
何书喜安慰道:“第一堂课都这样的,慢慢来,适应了就好了。”
安安感觉这一天遥遥无期,“什么时候啊?”
何书喜想了下回答:“大概上一个月吧。”
安安张大了嘴巴,葛光上完厕所回来,等他们家长过来接,梁恒奶奶是第一个过来的,梁恒很开心自己又有了两个小伙伴,走之前高兴地跟他们说再见。
苏雪桢跟岑柏随后赶到,平平安安看到爸妈飞奔过来,抱住了他们。
岑柏提前跟葛光说:“我们俩平时白天工作有点忙,除了周日,剩下两天是孩子外婆送他们过来,然后我们下课过来接。”
“行,我知道了。”
葛光看平平安安上了一堂课身上那股活泼劲儿都没了,琵琶不比别的乐器,非常不好学,短期内很难见到成效,想入门起码两年起步,练习辛苦,家长心疼孩子又看不到什么学习效果很容易就放弃了,他直截了当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琵琶呢,不是靠强制能学好的,如果以后他们什么时候不想学了,可以直接跟我说。”
岑柏了解自己的孩子,“我们会尊重他们的意见,但是我觉得平平安安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葛光听到他这么说笑了,“回去吧,估计两个人该饿了。”
“那我们下次见。”
下堂课安排在周二,岑柏跟苏雪桢带着平平安安出了院子,来的时候他们俩非要自己背着琵琶,看得跟珍宝似的,经过他们说坐后座背着琵琶不方便才放弃,这会儿上完课一出门两个人就把琵琶递给了他们。
苏雪桢把琵琶放到车篮里,用绳绑着以防琵琶掉落,她回头问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平平别过头,“暂时不想看到。”
安安伸出手给她看,“妈妈,你看我手,好疼。”
苏雪桢没学过琵琶,但看琵琶弦就知道初学弹起来肯定疼,她抬起安安的手吹了吹,抱起女儿放到车后座上,“吹吹就不疼了。”
“坐稳了,咱们回家。”
岑柏骑着车走在前面,“想吃什么?”
平平双手垂着,凉风吹过手舒服了不少,点起了菜,“想吃炸鱼和清蒸虾。”
岑柏按了下车铃,“可以啊,第一天学习,犒劳你们,咱们吃点好吃的。”
这才是第一次上课,以后想放弃的日子恐怕还多着呢,苏雪桢觉得没必要对此反应太大,如果平平安安真的是这么畏难的性子,不如早点放弃。
夫妻俩领着平平安安在家附近的饭店停下,点了他们喜欢吃的菜,吃完饭回家正好晚上六点半,她正准备把琵琶拎进屋,安安突然自己接过来,抱着琵琶上楼去了。
平平也紧接着跟上。
苏雪桢表情惊喜,想给他们留出空间,没立刻跟上,对岑柏说:“看来不用我们催了,正好,你在楼下听一下,看看咱们隔音做的咋样?”
“如果隔音不太好,咱们就再加一层。”
这才对嘛!
岑柏脸上挂着微笑,在门口站了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他上楼一看,苏雪桢趴在门上,正在偷听,看到他来了嘘了声,拉着下了楼,在楼下才放心问道:“你刚刚在外面能听到他们弹琵琶的声音吗?我在门口没听到。”
“啥都没听到。”
岑柏怀疑,“不会他们俩还没开始练习吧?”
这时候推门进去检查太明显了,苏雪桢觉得应该就是他们隔音做得比较好,“弹没弹下节课上课咱们就知道了,如果没练习葛老师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岑柏点了点头,“也是。”
“希望他们坚持吧,不求他们谈琵琶获奖什么的,只要能掌握这门技能就好。”
苏雪桢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多学一门未来也多条路,至于他们想走哪一条,就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过去这个时间平平安安都霸占着电视看动画片,他们俩去练琵琶了,苏雪桢和岑柏也夺回了电视的主导权,可以悠闲地吃着水果看电视了。
经过残酷的第一节 课,到了第二节课平平安安的上课热情明显减少,兄妹俩按部就班过上了白天去幼儿园,每周三天晚上去老师那学习琵琶,以及每天练习琵琶的日常,头一个月,他们俩一直处于一个很矛盾的状态,不想去学习但也不想放弃琵琶。
这个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烦恼着烦恼着,肉乎乎的手上慢慢有了茧,平平安安也跟何书喜和梁恒熟悉起来,慢慢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惊奇地发现弹琵琶手不疼了,虽然无法明确背出自己学了哪些指法,但是在葛光提问的时候,他们可以弹出来。
微小的进步促使着他们俩一直坚持,习惯成自然,渐渐的,他们也不太抗拒去学习了,这种矛盾的状态终于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能坚持下来就是好事,苏雪桢很欣慰,平平安安这个年龄还不太认识字,很多知识点都是通过葛光口述,有的记不住,会问他们。
苏雪桢对琵琶一窍不通,对于他们的问题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买了几本琵琶书,偶尔在闲暇时间会翻来看看,平平安安提问的时候也可以看书上是怎么回答的。
十一月中旬,医院突然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将于明年一月开始筹备新生儿icu病房,组织新生儿重症监护队伍,争取在1983年初正式建成投入使用。
新生儿重症监护队伍的组成,将会从医院各科室抽调,遵循自愿报名,择优录取的原则,到时会集中进行相关培训。
自从一九八零年国家派遣学者去国外学习新生儿重症监护技术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这两年国内好几家儿科医院也都在筹备建成新生儿 icu病房。
抽调的科室主要还是集中在新生儿科,舒常鸣和梅彤因为是新生儿方向,有一定的优势,不过梅彤考虑到儿子,还是选择留在了新生儿科,舒常鸣报名参加了。
苏雪桢犹豫了一天,想了想还是没报名,她目前想要研究的方向还是小儿外科,报名结束最后一天,她下班回家,想到今天平平安安去学琵琶了,索性直接在医院吃了晚饭,吃完饭到家正好是下午七点。
岑柏跟她事先商量好了,孩子们去学习他们就分别在各自的单位吃晚饭,他今天也在警局吃完了晚饭,还比苏雪桢提前一点回来,趁还没到平平安安下课的时间,先把家里收拾了。
苏雪桢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拖地,她也自觉拿起了抹布,去水龙头那接水,拧干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于贝妮一个人蹲在树底下,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身子一动一动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玩过家家,苏雪桢一开始没在意,把桌子擦了又回来接水,看到她还在那里,一直没怎么动,她喊了一声:“妮妮?”
于贝妮受惊,突然转过头来,抹了一把嘴,苏雪桢感觉她嘴边沾着的东西有点奇怪,她眼睛眯了下,定睛一看,下一秒赶紧放下抹布,飞快走了过去,“你嘴上是什么?”
于贝妮拔腿猛地往家里冲,在门口正好被她逮住,苏雪桢伸出手在她嘴边抹了下,她手一擦,这不是泥土吗?
再一看,于贝妮手上嘴角都是泥巴,苏雪桢感觉到不妙,“你刚刚在干嘛?”
于贝妮在她手上疯狂挣扎,声嘶力竭道:“不关你事!”
苏雪桢一只手拽着她胳膊,另一只手直接掰开她的嘴,在牙齿上也看到了疑似泥巴的东西,她伸手再去摸于贝妮肚子,只摸了几下她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这肚子硬邦邦的,她脸色瞬间变了,“说实话!你刚刚到底在干嘛?”
于贝妮大声喊:“滚开!”
自己伸手抹了一把后,于贝妮下半边脸都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斜着眼看苏雪桢,看着很是狼狈。
于武这时在屋里终于听到了动静,立马走了出来,“怎么了?妮妮?”
苏雪桢还没回答,他再一看这情况,一把将女儿从她手里抱了回来,质问道:“你抓着妮妮干嘛?”
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刚刚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通过牙齿,嘴巴和手上的痕迹以及最关键的腹部触诊,她大概已经判断出什么情况了,当即劝道:“你带妮妮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好拍个ct,感觉她肚子不太对劲。”
“刚刚她一直蹲在那边,蹲了很久,我怀疑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
于武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什么不该吃的?”
苏雪桢面色愠怒,语气不善回道:“非要我明说吗?你看你闺女嘴边的东西还看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苏雪桢平时脾气挺好, 很少对谁说重话,于武被她训了两句,也不免真重视起来, 他想起刚才女儿脸上好像确实有点东西, 但又不太相信于贝妮真吃了泥巴,表情讪讪的,“这不能吧?泥巴有啥好吃的?家里也没饿着她啊。”
“依我看啊,她估计就是拿泥巴玩不小心搞到脸上了。”
于武是厂里一个小领导, 光他一个人的月工资都抵得上普通家庭双职工夫妻俩的工资,家庭条件不差, 顿顿有荤腥也能做到, 一直以来对女儿也不错, 这种情况下,让他相信于贝妮吃土确实有点难以信服,眼见为实,苏雪桢也懒得跟他啰嗦,“玩泥巴不会弄得牙齿上都有, 趁她现在还没洗掉,你去看看吧。”
于武听她这么说赶紧进屋去找于贝妮, 一边走一边喊,“妮妮, 妮妮!”
他在屋里空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于武这时听到洗手间的水声, 径直走了过去, 正巧看到于贝妮正在漱口, 他大步走上前, 低头就看到水池上留下的细碎泥土颗粒, 瞬间被惊到了,“你真吃土了?”
于贝妮眼睛闪了闪,看着他不说话,她进屋以后就开始漱口,漱了几次,又吐出来,可是泥土跟水不同,不可能全部顺着水流下去,她还没来得及把那些泥冲进下水道就被爸爸逮住了。
看来苏雪桢的说法是对的,于武果断掰开闺女的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她牙齿都看了一遍,果真在牙缝间发现了还没被漱掉的灰色泥土痕迹。
现在生活水平好了不少,谁家吃土啊?就是在过去生活条件最差的时候,于武也没吃过土,他没想到于贝妮会吃土,脑海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蹲在于贝妮面前问道:“咋的了闺女?为什么吃土啊?你是想试试土是什么味还是肚子饿了啊?”
“土那东西不好吃啊,下回可别吃了。”
于贝妮还是不说话,女儿这边问不出来,于武只好找许青青,他把女儿抱了起来,找到了在卧室给于贝坤喂奶的许青青,开口便问:“妮妮中午没吃饭吗?”
他声音很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许青青怕他吓着儿子,小声道:“你小声点,儿子正喝奶呢,哄了这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开始喝奶。”
小孩子喝奶的时候屋里如果有人说话他就不会认真喝奶,东张西望的,于武也知道儿子有这习惯,虽然生气,声音还是放轻了点,“问你呢,妮妮吃饭了没?”
许青青搂着儿子喂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语气不满,低声回:“吃了,我还能饿着你闺女啊!中午还给她做了两个菜呢,我又照顾大的又照顾小的,你当我容易啊?!”
“让你妈来照顾你还不让,累死我你就开心了!”
于武想他对待许青青和孩子也不错了,“一天就让你给孩子做一顿中饭,早晚饭不都是我去买吗?又不让你做,你去看看我们厂里,大把的女职工既带娃又做家务的。”
“这不是因为你妈不来嘛?要是你让你妈过来照顾我跟小坤,咱也不用花这个钱了。”
许青青撇撇嘴,她好多年没有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这一个多月一直照顾儿子也有点精疲力尽,对上于武这番话语气也不好,嘲讽道:“哎哟哟,买个饭可把你能坏了。”
于贝妮紧紧缩在爸爸怀里,怀里一个大的,床上还有一个小的,于武现在不想跟她吵,敷衍道:“你先给小坤喂奶吧,等儿子睡了再说。”
“真是的,我活该欠你们家的。”
许青青还在嘟囔,于武抱着于贝妮出了卧室,想着苏雪桢是儿科医生,又去找她。
苏雪桢进屋以后也跟岑柏说了这件事,“不知道妮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异食癖可不能掉以轻心。”
土这东西味道也不好啊!
岑柏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吃土啊?”
“说不好,异食癖的病因很多,有可能是身体缺乏微量元素,也有可能是精神问题,或者家庭教育环境影响的。”
现在什么检查都没做,苏雪桢也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大概猜测了下:“我估计妮妮可能是因为家里生了二胎,觉得受冷落了。”
许青青坐月子的时候只有她亲妈来照顾了一个星期,于武白天上班,剩下的时间全靠她自己扛过去的,于贝坤现在又只有一个多月,她一个大人照顾自己和小儿子都有点应顾不暇了,很难顾及到大女儿的状态,对于贝妮可能也难以抽出时间跟之前一样照顾。
于贝妮现在只有六岁多一点,现在也无法理解父母的处境,小姑娘本来就在许青青孕期的时候担心自己会被父母疏忽,可能也没做好心理疏导,弟弟出生以后这种落差感越拉越大,这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岑柏叹了口气,“希望于武赶快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