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岑柏戴上手套,掀开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鸡汤,刚盛出来不久的鸡汤还冒着热气,闻着很香,他把盖子合上,看到地上有一个更大的圆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水。
凌秦解释道:“这是我们用的水。”
毕竟是街边小摊,不像店面,用水取水那么方便,馄饨的制作过程无非就是烧好水,放馄饨进去煮,一锅一锅煮的话,肯定要比一般的煮馄饨需要更多的水。
岑柏注意到他们平时用水量应该挺大的,“你们水从哪取的?回家接水有点远吧。”
“水太重了,拉不完,我们一般先把东西卸下来,自己去前面的水龙头那里接水。”
凌秦给他指了指,“很近的,几分钟就到。”
馄饨的制作过程都在他们家,只有一个烧热水的水是在别处,这中间很容易给凶手可乘之机。
岑柏又掀开水缸看了眼,取走了一点水,打算等下去一次他们取水点看看。
徐志虎感觉他们的桌子有点不够坐,“我听人说你们生意很好,能坐得下吗?这看起来就只能坐八个人。”
“八个人其实也差不多了,不可能一下子来十几个顾客,一般也就两三个,顾客是陆陆续续来的,有的人上班早吃饭就早,有的人晚一些。”
罗娟赔笑,“我们生意虽好,但也没好到座位不够坐的程度。”
岑柏接下来又问了下他们刚刚提到过的跟雷家人的恩怨,原来雷富强是最先在这条街卖馄饨的人,后来凌秦跟罗娟两口子因为工作没了,也来这里做起了小生意,租下了这个摊位。
美食街嘛,位置有好有差,他们这边的定位客户主要就是附近的建筑工人和上班族,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就是急,不会花时间往里面逛,没走多远就停了。
凌秦这个摊位正好在雷富强他们家前面,他们家馄饨皮薄肉馅又足,位置靠前,罗娟又生了张巧嘴,把客人哄得很开心,一来二去,就把客源垄断了。
后面雷富强的馄饨生意越发难做,挣不到钱日子难过,前段时间跟他们夫妻俩差点打起来,从那以后,每回出摊了路过他们这都要骂两句吐吐口水。
岑柏找到了雷富强,对此人家夫妻俩也有自己的解释,雷富强给自己开脱还不忘贬低凌秦夫妻俩两句,撇撇嘴不屑道:“我们嘴笨,不像他们那么会说,不仅能把客人哄好,还能把你们警察哄得鬼迷三道的,我们就是直肠子,该干就干,说打就打。”
“我跟他都打了几回了,要下毒早下毒了,谁稀罕做那事,切。”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徐志虎心想你这确实挺不会说话, 居然明面上当着警察的面说我们会被凌秦两口子花言巧语迷惑,当即回怼道:“你这人说话也真够难听的,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
“再说你连打架吐口水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谁知道会不会故意下毒把他们逼出美食街呢?”
“警察同志您别介意, 我老公就这急性子。”
雷富强老婆李凤萍忙站出来把丈夫推开了,陪着笑脸解释,“实话说,我们家确实跟他家有矛盾, 但真不至于做出下毒这种事来。”
岑柏照常查验了一番,发现她们家用的盛水容器跟凌秦家的不太一样, 雷富强家是蓝色塑料桶, 凌秦家是棕色水缸, 他问道:“你们家平时做生意用水也是去附近的取水点取水吗?”
李凤萍点了点头,“那边拉水比较方便。”
第二家馄饨摊问完,岑柏带着徐志虎来了第三家馄饨摊,这家是对老夫妻,年龄都挺大了, 家里孩子多,退休金不够用, 从厂里退休后夫妻俩就过来摆摊挣点日用钱,他们家主要卖鱼丸, 馄饨卖得不好,是以跟前面凌家和雷家也没什么矛盾, 每日收益还算过得去。
夫妻俩身子骨不太好, 走路很慢。
岑柏觉得取水点问题很大, 依然问了他们的取水方面的事情, “怎么没看到你们装水的桶?”
“在这里。”
老人给他指了下, 岑柏一看,都放在墙边,是四个小型的水桶,“你们的水也是去取水点拉的吗?”
老人轻声回:“我们不是,大桶水太重了不好拉,我们的水都是儿子上班路上顺带帮我们拉过来的。”
岑柏也确实看到了水桶上的绳,估计是老人孩子绑在车上带来的。
每家的盛水的东西都不一样,各有特点,这么说来,凶手完全可以分辨出凌秦家的水桶,三家馄饨摊问询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岑柏去看别的队员进度,万顺这边问到了一家海鲜烧烤摊,他走上前站在一旁静静听着,面对万顺的问询,老板娘性格泼辣,丝毫不惧警察,嗓门很大,“我们跟那馄饨摊各卖各的,八竿子打不着,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再说我们生意也很好,警察同志你去打听打听,每天光准备肉串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心思去算计人啊。”
边说她手上还处理着韭菜,把韭菜往签子上串,忙碌不停,动作又快又准。
万顺见问不出什么,转身向下一家甜粥摊走了,一旁唐继军一直在记录,岑柏看他们已经问了六家,就近提前看了下记录的内容。
甜粥摊是最近半年刚来的,都是在家把粥煮好直接拉过来卖,车子上都是用大木桶装着的甜粥,还有碗勺和白糖。
粥是现成的,直接盛出来就成,也不需要太多人,摊子只有老板孙谦一个人守着,“雷富强人很凶的,经常找凌秦他们家麻烦,好几次趁他们生意好过去捣乱,搞得我们也是苦不堪言,一闹起来客人净想着看热闹了,也没人买吃的了。”
孙谦性格平和,声音也是慢悠悠的,有条不紊回答着万顺的问题。
甜粥摊没什么问题,万顺问完了想走,忽听旁边爆发出一声怒吼,“干快点啊,磨磨唧唧的,等下客人就来了,让你给炭点个火都点不着。”
“快了快了,你别催。”
男人懦弱应声,重新点火,用扇子扇了扇。
岑柏注意到是刚才烧烤摊的动静,停下脚步看了眼,万顺也狐疑看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被老婆训得跟孙子似的,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稍微慢点就要挨骂,同样是男人,孙谦不禁同情起苏怀发,替他说了句好话,“秀莲姐,警察也在呢,你好歹给苏大哥留点面子。”
赵秀莲哼了声,“你甭管,谁让他干活不用心。”
苏怀发似乎习惯了,缩着肩畏畏缩缩的,冲孙谦笑笑,反而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事,怪我怪我,手太笨。”
孙谦看警察还没走,跟他们解释了下,“他们夫妻俩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家没本难念的经,这世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想做到相敬如宾难,夫妻双方,有钱有本事的一方才占据主导地位,没本事的挨骂挨打都只能受着。
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管人家家务事的,岑柏收回视线,继续问下一个商户,这会儿街道处的负责人收到消息也过来了,“警察同志,怎么这是?”
岑柏跟他说了下自己的来意,担心投毒人害怕事情败露已经潜逃,问他要来了美食街所有的商户名单,一一对照今天是否有没来摆摊的。
这时美食街所有商户问询也结束了,岑柏看了下,基本名单上的商户都来了。
暮色降临,路灯也亮了起来,美食街升起了香味,顾客渐渐涌了进来,经过这一遭,凌秦跟王娟是不敢做生意了,不顾笼屉里包好的馄饨,拉着车提前退场了。
雷富强瞧见得意一笑,“苍天有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主持公道。”
岑柏带人来了众多商户都说起过的取水点,来的路上他还想现在洪江市哪还有可以免费打水的地方,到了才发现哪是什么水龙头,分明就是从压水井里面抽地下水来用。
挺破旧的一个院子,已经没人住了,他们去的时候还有工人拿着水壶在接水喝,卫生很差,可以说只有水算干净的。
看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志虎乐了,“这些商户啊,嘴里实话还真不多,估计怕我们说他们饮食卫生不好,不敢说真话。”
唐继军接话说,“也有说实话的,有个商户说这一片都拆迁了,所以没主了,他们碰巧发现美食街还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取水喝,一传十十传百,就经常过来取水了。”
过去的主人应该是打了水井自用,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洗衣服,水流顺着他们铺好的下水道流下去,一路延伸到墙角。
岑柏打着手电筒,沿着下水道看,有的砖上已经生了草,绿油油飘在水上,徐志虎压了几次手柄,水流涓涓而上,没一会儿就从出水口流出来了,唐继军用手接了水,“哎呦,你还别说,这地下水还挺凉。”
岑柏把手电筒对准了水流流下去的方向,突然在水渠边缘的砖缝间看到点点的白色颗粒,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招手喊来别的队员,“这是什么?”
队员们齐齐聚了过来,“像是化肥啊。”
“还有点像石头粒。”
“洗衣粉?”
细看颗粒是有融化倾向的,不过没完全化完,岑柏感觉不是石头,很可能就是凶手用来下毒的东西,他吩咐道:“你们去周围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白色粉末。”
“好!”
等水流流完了,岑柏用棉签取了点,可惜这物质粘在砖头上还好,一到棉签上就弄不下来了,而且非常容易化掉,他只能跟棉签放在一起保存。
这时唐继军很快也在压水井附近的杂草和地上有了新发现,“这里也有。”
岑柏观察了下,发现这颗粒似乎容易融化在水里,在空气中就是固态,他马上让人一并收集起来,“小心收集带走。”
颗粒出现在压水井附近的草丛里和下水道水渠附近,下水道附近的有一部分已经溶于水了,少部分贴在边缘没化掉。
草丛附近的很隐蔽,说明凶手是有意隐藏的,不会这么笨,还这么明目张胆在下水道也留下痕迹。
岑柏猜测凶手应该就是在凌秦夫妻的水缸里下的毒,但这东西很可能没一下子全在水里融化完,留了一部分在水缸里。
出完摊以后,凌秦夫妻俩又来取水,肯定要简单清洗下水缸,估计这时候发现了缸底有东西,以为是什么沙子,在下水道倒了出来。
用来存水的水缸很大一个,倒的时候不可能一下子随着水全倒出去,根据倒水姿势不同,这才导致有一部分没完全倒进下水道,留了点在砖壁附近。
得到这个结论以后,岑柏一面派人先回警局把收集起来的颗粒拿去鉴定,一面马上带人找到凌秦跟王娟求证,凌秦愣了下,后知后觉想起来,“我以为那东西是沙子,所以在水龙头那里冲了一会儿把沙子冲下去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是毒药?”
至此,凶手下毒的方式明确了。
徐志虎对他无语了,“还说水龙头呢,分明就是一压水井,诓谁呢?”
“你说说你啊,下馄饨的时候稍微看看水缸里的水咋样,注意点卫生,不就不会有这事了?”
凌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你们不会去看,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
第一例患者是在七点十分在他们这里吃的馄饨,岑柏估计凶手肯定在这之前就下好毒了,很可能就是他们比较亲近的人,他问道:“昨天早上,从你们取水到开始下馄饨为止,有没有人有机会接近你们的水缸往里面下毒?”
搬水是体力活,一般都是由凌秦去,王娟戳了戳丈夫让他好好想想,“快想。”
凌秦想了下回答,“我当时打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院里还有三四个人也在打水,打完水我顺便洗了把脸清醒下,具体是谁我也说不上来啊。”
岑柏问道:“都有谁?”
凌秦眼睛转了转,轻声答:“常章,苏怀发,张金银,还有一个廖二燕,当时常章还帮我压水来着。”
“方便说一下当时他们的位置吗?谁距离你的水缸更近。”
凌秦跟他比划了下当时的站位,岑柏依次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合上笔记本,提醒道:“以后我们问你什么,诚实回答,别想着说谎混过去,你说谎的点很可能会耽误我们查案。”
“严重点可是要治罪坐牢的。”
凌秦怕了,连连保证说以后绝对说实话。
再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岑柏根据这四个人当时在水井旁的站位画了张简单的图,扬声道:“这四家下午是谁去问的,说一下他们的情况。”
万顺先站了起来,“苏怀发跟廖二燕是我,苏怀发是烧烤摊,跟老婆赵秀莲都是本地人,家就住火车站附近,去年9月来美食街摆摊,这个苏怀发跟赵秀莲先前都在铁路局工作,不过苏怀发是厨子,没编制,赵秀莲是乘务员,苏怀发刚开始是自己来美食街摆摊,后来赵秀莲觉得乘务员工作太辛苦,辞职跟他一起来摆摊了。”
“烧烤摊生意挺不错的,不过一般晚上吃烧烤的人比较多,所以赵秀莲只有下午才来,上午苏怀发会一个人来卖包子。这个赵秀莲还挺强势的,经常是苏怀发单方面挨骂,但夫妻俩整体感情也还好,吵吵闹闹二十多年了,还算恩爱吧。”
“烧烤摊跟凌秦和王娟夫妻俩的摊位离得远,平时也没啥矛盾。”
“廖二燕的话,是街尾卖炒面炒年糕的,生意一般般,午饭跟晚饭卖得比较好,夫妻俩都会做饭,经常是轮流掌勺,据旁边商户所说,夫妻俩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挺本分的,跟凌秦夫妻也没发生过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