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很久才开口,“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你处理完事情会回来的?”
电话那头,米和鼻尖兀的一酸。
他终于知道殷天语气畏缩的原因了,“为什么不回来,我的家在淮江,我太太在淮江,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
“那你注意安全,尤其是伤口不要碰水,按时换药,我尽量不打扰你,但你得跟我联系。”
“好,keep in touch.你也要好好休息吃饭。”
殷天刚挂断,揉搓着胸口,有些发闷发疼。
老莫的电话紧随其后。
“天儿,我听到了爆炸的始末,阿成当时在跟我打电话,他打电话的当下跟我说他在曼谷,等爆炸发生之后显示他在苏梅岛,米和15分钟前已经离开了三院,阿广,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陪他离开的,我听见他打电话,他们在泰国有人接应。如果黑心羊的父亲在爆炸现场,根本不容乐观,因为我听到了那个爆炸声,太吓人了!我……他刚才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你什么打算,他伤还没好呢。”
殷天出神地盯着那对情侣,你亲亲我,我嘬嘬你,发丝缠发丝,唇齿连唇齿。
老莫久久得不到回馈,“天儿你听着没有,跟你说话呢!”
情侣身侧的梧桐点缀着圣诞的小星光,一只三花猫跳窜到垃圾桶,扒拉着薯条纸袋。
它一摆尾,兜掉啤酒瓶,“咣啷”一声,惊了猫,惊了情侣,也惊了她。
殷天踟蹰开口,“我在想……”
“想什么?”
“想我为什么这么蠢,一定要在庄郁身上找答案。”
“这跟庄郁有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殷天大力摁压着太阳穴,“她堙灭了所有证据,只要她不开口,那就是死结,永远是死结!米卓,米卓才是策划杀人手法的人,他才是凌驾在这个案子上的活扣,米和说他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怎么知道的,如果没有详尽的报告分析甚至视频记录,他怎么会知道我!”
对面倒吸一气。
老莫突然有了无边的雄心壮志,“你有计划了?快说,我能做啥?”
“你能定位米和的位置,那阿广呢,你能定位他吗?”
“忒瞧不起人了,我这么无能吗?这不废话吗!”
“你护照在哪儿?”
“在家。”
“现在去分局,咱俩在那碰头,然后回你那收拾行李。”
“好嘞!”
澄源正本。
这是今日头脑最清明的时刻,殷天感激地看了眼那只舔爪的三花猫,掉头往分局急驶。
23点10分。淮扬分局。
殷天偷偷摸摸避开人|流最多的区域,从尽头的楼梯间往上跑。
邢局正准备下班,这几天的大夜熬得他血压飙升,心悸频频。
刚提着公文包开门。
殷天张牙舞爪地往里扑,她也没料到邢局站门口,两人直接来了个熊抱。
邢局缩着脖子急急后退,“干什么!没大没小!什么样子,一刑警,毛毛躁躁!”
殷天火速把门掩上,“报告邢局!刑警殷天请求出国,我要取护照。”
邢局愣住了“这又是哪出!”
“我找到了庄郁的上线,庄郁那里查不到的线索,可能在上线那里,我有信心还原真相!”
“上线在哪儿?”
“泰国曼谷。”
“明儿再说。”
“来不及了邢局!那上线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我不确定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我等不到明天再汇报,再层层上传,再层层下达,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需要特批!”
“分局你家开的!想特批就特批!”
“您可以找严处试试,现在就试。”
邢局气笑了,双手叉腰,倚着桌子,“然后呢,找了严处,让严处再找谁?嗯?你这么大能耐,你找我干吗呀?”
殷天乖巧地抿嘴,“找您拿护照。”
“人选呢,人选选好了吧,来吧,通知我吧,要带谁去?”
“我一个人。”
“一个人想都别想!”
“我有哮天犬。”
“你有什么!”
老莫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呲牙笑,“她有哮天犬。”
邢局匪夷所思,把公文包一扔,“你又是谁!”
老莫羞涩地腆着脸,笑得一脸狗腿,“我就是哮天犬。”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你必须给我一个聘礼
“当地时间21点42分, 泰国湾岛屿苏梅岛查汶夜市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目前已造成至少45人死亡,31人命危, 且有警察在内的121人受伤, 其中包括34名儿童, 具体事故原因尚在调查中。”
benz的商务车缓缓开上了夜间渡轮,从黢黑的班东码头缓缓驶向na thon。
米和坐在中排, 面色冷峻地看着屏幕, 上面是各国媒体对爆炸新闻的评说。
班东码头已被警方封锁,但keenan跟警署关系融洽, 开了诸多绿灯。
他是米和的大学同学, 娶了芭提雅的泰国夫人,生活在曼谷, 就职于军方安保密码设计的政府机构,人脉广阔。
阿成面色灰白,嘴唇褶皱得毫无血色, 盖着毛毯卧于后排。
他半张脸都裹着厚厚的纱布,渗着斑斑血迹, 手里攥着老莫的项链, 右耳爆炸性失聪,鼓膜穿孔,左耳也有波及,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雨夜靡靡。
寒色凄凄。
“hugh, ”keenan担忧地看着他, “please be prepared for this. the blast was powerful, and the center of explosion is exactly where he was, so we can’t rule out the possibility of someone seeking revenge.(请你做好准备, 爆炸的威力太大,中心点就在他位置上,我们不排除是蓄意寻仇。)
米和双手覆盖在脸上,疲累得揉搓两下,眼眶凝练着泪花,“我以为我很快能见到他,我想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来不来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太太,即将步入新生活,他再过一段时间可能会成为grandpa。他的人生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消息,我只是想跟他分享快乐。”
“hugh,”keenan捏了捏米和的肩膀,“i’m sorry!”
“thank you,keenan. thank you for all the thing.”
查汶夜市遍布警戒线,阿广搀着米和迟缓地下车。
焦黑地水泥像是用沥青粗暴地揉|搓过,汲着一团团喷薄的血迹,它们相互擦蹭、拖拽,抛|射形成了一种颇有现代艺术气质的黑红画作。
米和死死压着喉头的哭鸣,两腮青筋鼓起。他看着融化成残渣的塑料桌椅,一双腿摇摇欲坠。
阿广将手机递给他,“这是当时的监控截图,卓爷到了之后,阿成从轮渡下来,做了摩的到市场,两人打了招呼,阿成先去摊档买吃的,他女朋友给他打电话,他避开人群,死里逃生,报道死亡45人,远远不止,很多爆炸中心点的游客,都炸碎了。”
米和盯着警方标注的中心红圈,全身都在颤栗。
不只是腹部,还有头颅、眼睛、耳朵、喉咙、胸腔、四肢都像在被人拿金斧和长针慢慢往里拓。
破穿皮肉,钉入血骨。
有一滑稽老头的唱腔吼叫着:子孙团圆子孙钉,子孙富贵万万年。
一点钉,西天可行,房房贵子,读书聪明——!
二点钉,地府超生,文生显彬,科甲联登——!
米和几乎站不稳,大半身子的气力都依托在阿广身上。
他揉了揉眉眼,目光避开焦土,“团团圆圆……好事啊,mammy一定好开心。”
一行泪姗姗爬下,“我以为还能见到他,他那么狡诈精明,危险困不住他,逃脱了一次又一次,我以为他无所不能……”
竿头日上,笼着惨白虚乏的米和。
他眩晕起来,眼神所及之处,焦土开始轻盈地飞腾,盘旋着凌空而起,桌椅板凳“哗啦啦”跳跃,锅碗瓢盆齐声歌唱,惊扰得他想落荒而逃,可抬不起步子,扯不动身子。
大唱的声音沸沸扬扬,有铺天盖地之势。
米和撑了半晌,想跟这声音抗争,几个回合便一败涂地,头一歪,昏死在阿广怀里。
曼谷考山路。
风情异域。
考山路在曼谷老城区,central world的西边。
参差错落着大量廉价旅馆,是海外背包客的天堂。
炫目的招牌星罗棋布,洋溢着浓郁的嬉皮气质,尘土飞扬。
在迅猛地烈日下畅饮;夹着现金偷偷摸摸办假护照;在烤毒蝎子的摊位前踌躇不定;摊着地图寻觅落脚去处;露天马杀鸡一张张狰狞的脸……是考山路的常态。
米卓拄着拐杖踟蹰前行,回到一处隐蔽在街角的情人旅馆。
他将牛奶、苹果派和披萨放在门口的玄关桌上。
向房间走去,突然步子一滞,鼻尖一耸。
他转瞬恢复了正常,不动声色地点着拐杖。
房内窗帘紧闭,留下一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