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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沈清烟在顾明渊这里没求的他指教,周塾师布下的功课每日里她需的花上很多功夫竭力去完成,仍不能让周塾师满意,三不五时便招来他的斥责。
她在学堂里一日比一日难熬。
这日她又被周塾师扣下来罚背文章,直背到天黑,周塾师才勉强放了她。
学堂内仅剩她一人,她疲惫的坐倒,慢腾腾的收着书,忽见顾明祯从门外进来,两人一对眼,沈清烟便觉他目光一亮,沈清烟本能畏惧他,叫了一声顾二爷就想抱着书跑。
顾明祯拦在门口,舔了舔嘴,笑嘻嘻道,“沈六爷这又是被周塾师罚了?”
沈清烟后退一步,她想喊雪生,这会子学堂里没人,下人进来不会有事的,可她不敢得罪顾明祯,只能硬着头皮道,“顾二爷,我还有功课要做,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顾明祯一脸心疼,“这不得熬到深夜,睡不好觉,小……”
他还伸过来手。
沈清烟直怕的退回座上,抖着声跟他严肃道,“顾二爷,我真没功夫跟您扯闲,请您让道儿。”
“沈六爷何必怕我?我又不吃人,”顾明祯收敛了嘴脸,做出温和模样,他跟顾明渊长得有三分像,不及顾明渊俊挺矜贵,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阴郁轻浮的气息。
他笑道,“我是看你总被罚,好心来指教你做功课的。”
连日来挨罚被骂,突然有个人说来帮她,沈清烟禁不住心里松动,可也担心他会趁机干什么坏事。
顾明祯看她犹豫,很大方自然道,“你若害怕,只管叫你的书童进来。”
沈清烟心头那点顾虑顷刻消失,忙跟他道谢,再朝外喊了雪生进学堂,有雪生在,她才敢和顾明祯坐到一起,照着他说的写,周塾师的功课也不再难做,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写完。
沈清烟忙不迭跟他道谢,私心里对他的提防少了,高高兴兴冲他拱手道,“以后有劳顾二爷了。”
顾明祯眯着眼,瞧她笑起来时,脸颊粉润冶艳,双眸含着感激,急忙连回了几个好说,嘿嘿笑出来。
沈清烟陡然又升起警惕,和雪生忙不迭离开了学堂。
“您要是怕顾二爷,咱们以后像今儿这样,散课后在学堂请他指点功课,私下不与他结交就是,”雪生出主意道。
沈清烟深以为然,她姨娘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着点总没错。
自打有顾明祯辅教,沈清烟课业进步明显,周塾师对她颇为嘉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孺子可教,沈清烟也慢慢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偶尔顾明祯会找借口让她跟自己回学舍,顾明祯虽是英国公的庶子,进了这学堂一样要住学舍。
沈清烟自然不会进他的学舍,总能寻到理由推拒了,但时间一长也会感到愁烦,往往这个时候,她就怨怪起顾明渊来,如果他能教自己,就不用有这么多顾忧了。
族塾这边过了有二十来天,这日清晨,沈清烟早早听雪生说过,今儿顾明渊休沐,他定会来学堂授课,果然她才到座上,学子们皆肃静,片刻即见顾明渊施施然入内坐到案前。
沈清烟此刻再见他便想起那日在车里他说过的话,他觉得她没分寸,还不想教她。
她又没做错什么。
他不想教,她还不想喊他先生呢。
于是这半日堂课上,沈清烟一直堵着气,偏偏顾明渊像是没在意般,仍如之前那般点她起来作答,她也仍说不知,这回顾明渊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她坐倒,本来她想气他的,反而把她自己差点气哭。
堂课后,顾明渊依旧让学生们写一篇策论交上来。
学堂里学生们陆陆续续出去。
赵泽秀瞧见顾明祯坐到沈清烟身旁,跟他打着暗腔,“顾二爷手段高明,看来不久便能如意了。”
说罢和荀琮二人对过眼神,荀琮乜着沈清烟笑的阴阳怪气,没多说一字,带着几人走了。
顾明祯暼一眼沈清烟,没见她听出来,和往常般教她写出规整的策论,随后叹了口气,“这篇策论保不准能让我大哥满意,到时若被我大哥数落,沈六爷可别怪我。”
沈清烟正生闷气,心想着人家可不会管她写的好与否,她没所谓道,“小公爷贵人事忙,哪里管的着我?”
这话有些气性,她之前常把顾明渊是她表兄挂在嘴边,现在表兄也不叫了。
顾明祯观察她神色,试探着道,“沈六爷也和我大哥闹的不快了?”
也?沈清烟不免疑惑。
顾明祯瞬时做出难受样子,“我这大哥自小就会装模作样,说话做事从来最爱摆架子,看着大度实则心思狭隘,我在他手底下吃过不少亏,说起来我和他还是亲兄弟……”
原来顾明渊连自己的兄弟也这般苛待,沈清烟心下的郁气登时消了不少。
顾明祯又跟她说了不少顾明渊的坏话,才舒坦的和她分道扬镳。
沈清烟不愿见顾明渊,让雪生去交了策论。
顾明渊盯着那篇策论一眼认出是顾明祯的写法,不由眸色发沉,沈家这个小少爷不知何时跟顾明祯搭上。
他想起两年前,这京里有户人家送了个十六岁的学生来读书,未过半月,就被顾明祯给糟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章
下学后,沈清烟不常出学舍,白日里身上束着裹胸布,也就晚间在自己舍内解了布有片刻自在,昨儿月事刚走,这时候若能再吃上府里做的点心,真是极舒坦了。
沈清烟唉了声,从小榻上翻下来,雪生看她发髻乱了,便索性散掉束发的缎带,她还未满二十,不到及冠的年纪,不能戴冠。
雪生按着她坐在窗边,拿来梳篦给她梳发,她的头发又长又密,乌黑如藻,脸白唇红,光瞧着就打眼,雪生情不自禁道,“?????少爷真好看。”
沈清烟愣愣的啊了声,她脑海里对自己的样貌是没多少想法的,以前她跟姨娘住在外头,那时候父亲不常来,姨娘常常看着她念叨,说她生的不像父亲,以后有的愁了,她后面被父亲接回府里,也常听府里下人说过,她父亲相貌堂堂。
那她必是不如父亲的长相了。
雪生笑道,“少爷,这学堂里的公子您瞧着哪个好?”
沈清烟鼓了鼓唇,未答。
雪生道,“小的私底下偷偷观察过,这些公子的家世都好,您若有心怡的可得早做打算。”
“没有心怡的,”沈清烟老实回答她。
雪生把梳篦放回奁盒里,用一根湛蓝细绳将她的头发松松扎在脑后,才慢慢道,“荀公子还有赵公子在学堂里算出众的,可小的看他们不像好相与的,至于顾二爷,他虽对您多有照顾,但小的总觉得他图谋不轨。”
雪生低头看了看沈清烟,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左右在房里不怕,雪生才跟她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要小的说,这些人都比不得小公爷,小的看人就没错过,小公爷生性是冷淡了些,可能让这么多学生信服,显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若不是柳姨娘说高攀不起他们英国公府,小的是盼着您能跟小公爷亲近,就是跟他打好关系也有好处呢。”
沈清烟听她提起顾明渊很不快,“他不是好人!”
雪生只得打住话,正怕她会跟她生气,学舍外响起脚步声,雪生急忙到门边开了点缝朝外看,倏地闩好门栓冲沈清烟道,“少爷,顾二爷房门前候着好几个小厮呢。”
沈清烟好奇的趴到窗台上,贴着窗纱往外瞄,这种窗纱薄如蝉翼,用来挡蚊虫,又好通风,沈清烟瞪着眸子看向顾明祯住的那间屋,她住的偏,顾明祯却住在显眼亮堂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那屋前的几个小厮她见过,常跟着顾明渊,这会儿守在门前,莫不是顾明渊过来了。
像是验证她的想法。
顾明渊从那屋里出来,神色森严可怖,跟在他后面的庆俞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沿着抄手游廊走过来,经过她的窗前时似不经意斜过,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头发松散,她两手撑着下颌,袖子滑到臂弯处,木呆呆的看人,窗纱遮掩下,仍见那两只胳膊莹白柔腻,碎发浮在鬓侧,懵懂娇态。
少年姝色莫过如是了。
呆笨的看不出好恶,终将会误入歧途。
顾明渊收回视线,快步下游廊出去。
庆俞提的包袱里掉出来一个黄豆大小的金珠子,发出清脆铃声,庆俞赶紧捡起来塞包裹里,小跑着离开。
沈清烟赶紧下了窗台,跟雪生道,“我就说他不好,都进顾二爷房里抢他的金子了。”
雪生讪讪道,“……小的听着像铃铛。”
沈清烟也懒得计较是金子还是铃铛,她现在潜意识里把顾明渊想成坏人,就觉得是顾明渊抢人财物了。
她对顾明祯报以同情,打着哈欠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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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顾明渊来过学舍后,顾明祯在沈清烟面前甚少调笑了,也不再变着法邀她进学舍,让沈清烟安生了几日。
眼看着近月末,沈清烟越发想念柳姨娘,数着日子等假。
这日晚,她把周塾师交代的功课温过一遍,确定明儿若被问到不怕答不出,才准备洗漱。
雪生神秘兮兮进屋,对她悄声道,“少爷,他们又跑出去了。”
沈清烟登时来了精神,急着要出屋。
雪生不放心道,“再有几日就能回府,这夜里出族塾也不安全。”
“父亲让我别念着家里,就算有假他大概也不许我回去,我太想姨娘了,”沈清烟失落道,她都快一个月没见她姨娘了。
雪生便再不舍得拦她,陪她摸出屋,一路去了角门,还如之前那般,跟那守门小厮充大爷,小厮自是恭敬的开门。
两人轻轻松松走出族塾,沈清烟小小的拍着胸口呼出气,跟雪生笑一下,还没笑完,就见巷子里站着几个人,正是荀琮一伙人。
沈清烟身体打了个颤,想退回角门,可角门已关上,她推都推不开。
“你跟着我们出来干什么?”荀琮问她。
沈清烟结结巴巴,“没、没干什么……”
“看门小厮说,你上回也跟在我们后面走的,看不出你胆子不小,”荀琮哼道。
沈清烟冷汗直冒。
赵泽秀却笑了,“沈六,你也像我们一样出来玩的?”
沈清烟连忙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是、是的。”
赵泽秀立刻道,“横竖都是出来玩儿,你不如随我们一道。”
沈清烟想回绝,就被顾明祯打断了。
“都是同窗,我们还能卖了你不成。”
随后几人半劝半强迫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沈清烟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这酒楼里男男女女都有,喧闹不已,她还在这里看到了三房的四堂哥沈泽,就坐在大堂里,跟个女人嘴对嘴喂酒。
沈泽明显也看到她,擦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一见她身边站着的那几个公子哥,立时露出一副笑脸想迎上去,哪知他们根本没给他眼神,就是沈清烟也装作没看见他一般低下头跟在他们身后上了二楼雅间。
雪生被拦在楼下没法上去。
沈泽暗暗恨道,什么事儿都让老六占了,大伯让她上英国公府的族塾,她还巴结上了这么几位爷,怎么想怎么气人,在外边儿都不跟他打声招呼,以后等她袭爵了,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他突的狠拍手,大伯管她最严,她偷跑出来跟人喝酒,叫大伯知道了,非得扒她一层皮。
这么想着,沈泽得意的哼着小曲儿出了酒楼。
雅间内,众人坐倒,沈清烟坐在靠门边,旁边是顾明祯,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各人身旁都有婢女侍奉,唯独沈清烟和顾明祯两个没有婢女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