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锡元还看着那裴宸虽是书生,可竟然也用得了刀剑,忍不住心想,孔圣人都随身佩剑,是不是自己以后也要学一些?
否则至于挨这些打。
叶锡元信里说得轻松。
纪炀却明白其中艰难,不过想到裴宸,他确实是个书生,可他也是裴家人,会一星半点不奇怪。
其实纪炀不知道,以前的裴宸是不会刀剑的。
可自从被安排到苏州下面小县,利落处理完当地公务之后,想到纪知县的本事,这才跟着带来私兵们学着舞剑。
没想到还真有用。
又是一个被纪炀影响的人。
下面各处良种司的人,以及农务司的人,还有各地官员,都被这场开始于良种推行的土地清查当中。
纪炀深知下面有多难办,虽说人在汴京,但给下面出力不少,让事情更快推动。
不过如今收获的良种已经分发完了,各地陆陆续续都开始种植。
也就说明他们手底的牌几乎已经用完。
等到七月份,各处被派出去的官员陆陆续续回京,跟纪炀推测的差不多,还有约莫四成的土地并未清查。
他们也并未主动要求良种,目的自然是为了接受监察。
有趣的是,这些人多是地方豪强,但凡跟汴京沾点边的大家,基本或多或少都明白良种的好处。
纵然没有把所有土地和盘托出,也算查验出不少。
天下之势,不能阻挡,这些人精们都懂。
但还不够,天下四成的土地,还是未知,甚至隐藏的到底有多少更是黑蒙蒙一片。
回来的林启,叶锡元此时在皇宫勤政殿里,纪炀,金炳郡自然也在。
两人详细说了下面的情况,最后对徐九祥道:“根据史料记载,战国末年,天下有田地约八亿亩。”
“之后兴衰之时都有起伏,前朝田地最多时候可达十四亿亩田,在前朝战乱只剩三亿。”
“我朝建立。建国初期只剩二亿两千万多。”
“先皇等人励精图治,到昌盛四十二年时,已经恢复七亿田地。”
准确说,是刚接手的时候,能被监管到的土地只剩下两亿多。
剩下的多因为饥荒战乱又或者私人掠夺,所以剩下那么点,开国皇帝以及接下来的皇帝好好经营。
中间也有起伏,到先皇手中,终于达到本朝顶峰,也就是七亿亩田地。
先皇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错。
可跟前朝鼎盛时期的十四亿亩,还是很有差距。
叶锡元提到此事,就是为引下面的话:“现在各处隐田清查,总共计算,刚刚接近八亿。”
“若想赶上前朝顶峰,必然还要吾等竭尽全力。”
说起来,如今的接近八亿,已经是本朝巅峰。
徐九祥却并未为此沾沾自喜。
如此成绩不是他得来的,他不过子承父志,是他父皇辛苦打拼。
所以徐九祥眉头紧皱:“那剩下那四成若清查完,你们觉得,天下耕地能有多少。”
这有些像一个数学题。
但又不是数学题那样简单。
首先天下没查之前,七亿多土地,查了六成之后,接近八亿。
其中差距在七千万亩田地。
那是不是查了剩下四成,就能再多五千万六千万左右?
然而并不是。
那六成田地之前说过,多是官田跟普通百姓的田地,他们中间的误差不是大头。
剩下的四成才是。
林启拱手,回到皇上的问题:“至少十亿。”
也就是说,林启认为,那四成田地的主人们,实际还藏匿约莫两亿的田地。
看似手里有两亿多亩地。
实际要翻倍来看。
这并非信口雌黄。
而是林启他们这几个月以来的清查,以及前期大量的调查跟资料得出。
这里面的损失又会有多少。
以二十亩为例,一亩田地收获二百斤为数,按理说一年交八百斤粮食。
那两亿亩就是八十亿斤粮食。
当然也可以说,那这些田地不交赋税,对佃户们不是很好吗。
纪炀为何要清查。
因为大户们不交,不代表百姓们不交。
佃户们必须按照规定,交了田租,交了赋税。
这些钱直接进到大户们的口袋里而已。
朝廷没钱,不能抵御外敌,不能改善民生。
百姓也没钱,还感觉自己怎么每年交那么多赋税,而生活一点也没变好,等打仗的时候朝廷还说没钱,这不气死人了。
徐九祥慢慢踱步,十亿田地,若真像林启,叶锡元所说,清查结束后会有十亿田地。
再加上如今培育出的良种。
那?
任何一个皇帝面对此事,都不会太过淡定。
徐九祥更是如此。
“查,继续查。”徐九祥看向纪炀,“按照原定计划,咱们就等着好消息。”
剩下的四成顽固分子不让查,也不要良种。
毕竟他们手里隐田太多,你们不就是一亩田地多个一百来斤吗?那我们多种一亩地就好。
你的一亩地产五百斤,我们两亩地产七百斤!我还赚了!
又不是我们自己种田,省事这种,跟我们没关系。
要是把隐田清出去,那才是损失!
既不要良种,纪炀他们的良种司也不强求,这不是人都收回来了。
今日不要良种,不代表以后不要。
等到最后,便是咬死不要良种司插手,那也由不得他们。
他们就按原定的计划,先把六成土地整理成册,各处督查良种种植。
剩下那四成看似不管,其实暗中收集人证物证。
等到时机成熟,大势不可挡,也没法阻挡。
林启跟叶锡元等人回来,让徐九祥心中大喜,再看到各处传来良种陆陆续续播种的消息,更是高兴。
现在能种上良种的不算太多,可各地已经做好准备,随时等着汴京的运种子队伍过去。
而且派到各地的农人开始做事,因地制宜,会做出更好的东西。
徐九祥坐在勤政殿久久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回想到许多人,最后目光放在各地文书上。
不骄不躁,不骄不躁。
纪炀知道徐九祥在平复心情,甚至笑了笑。
能有这份定力,已经很好了。
他跟林启等着从勤政殿出来,天都黑了,几人干脆相邀去酒楼吃饭。
也算是给林启,叶锡元接风洗尘。
别看只出去三个月多,但他们两个简直一肚子话要说。
讲到最后,叶锡元对纪炀道:“当初灌江府的情况更是复杂,你都能成,若你下去,必然速度更快。”
纪炀笑着摇头:“没那样简单。”
“各地的情况不同,哪能一概而论。”
他说的谦虚,别人可不这么认为。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下去是砸人饭碗,夺人钱财的,能不招人恨吗。
纪炀那是砸饭碗吗,直接把灶台都给毁了。
如今灌江府的繁华不都是他当初的功劳。
若要是之前,其实很多官员都会反对纪炀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但瞧着灌江府那种荒凉之地,竟然在他手中破后而立,而且立得愈发好,自然多了不少追随者。
有这种成功的例子,也是他们竭尽全力的原因。
良种司在这次清查土地立了大功,回来之后却又化整为零,重新当了平平无奇的制定种子价格,监测市面种子良莠的小部门。
其中各位能臣也被皇上派去各处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