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在谁身边近距离见过这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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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昀从厕所出来,躬身在盥洗池洗手。
反复清洗了好几次后,才关掉水龙头,起身准备抽擦手纸。
眼皮一抬,瞥见镜子角落的两道身影。
会所走廊昏暗,灯光是暧昧的橙红色系。男生长身倚在墙边,刀削般利落的下颌线被光影切割,神情晦暗不清,修长指尖夹着的一点猩火忽明忽暗,随着他指尖轻抖,白色烟灰下落。
身前站着个女生在仰着头跟他说话。
女生穿着修身冬裙,衣袖半挂在肩胛,露出白皙锁骨,红唇一张一合,笑容娇俏,合着隔壁包厢被阻隔的隐隐喧闹,她清脆的笑声传过来。
俞清昀嗓子眼发紧。
但也打心底里认为,这样的状态才是对的。如果美好终究是梦,那她宁愿自己从未入睡。
在察觉到池彻即将撩起眼皮看过来的同时,俞清昀仓促低下眼眸。
下意识再次躬身打开水龙头,把洗过擦净的手又洗了一遍。
直到余光里的两道身影都消失在视野,她才慢吞吞地呼出口气,重新擦了手,转身沿着原路返回包厢。
正要转过一个拐角。
——“咳。”
有人清喉咙的声音猝不及防颤动耳膜。
带着笑意,漫不经心的。
俞清昀呼吸一滞。
抬头看去,神情有点怔愣。
“不认识我了?”池彻眼尾动了动,啧声道,“见到都不打个招呼。”
他这会儿已经没抽烟了,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身型高大挺直,长腿大喇喇敞开抻直,背脊微弓着也要比站立的俞清昀高出一大截。
双手垂在腿隙间,指尖捏了什么东西在把玩着。
俞清昀抿抿唇:“刚看到有人在和你说话。”
“刚刚?”池彻敛眉思忖了下,才似笑非笑道,“哦,她找我要联系方式。”
“……”
“我没给,我说我等女朋友上厕所。”
俞清昀下意识接道:“我吗?”
池彻语意不明:“你觉得呢?”
“……”
刚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后,俞清昀才惊觉不妥。
她脸颊有些发烫,低睫慌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让别人误会可能不太好。”
池彻睨着她。
须臾,他语气很淡地解释:“我随口一说,没看到你在那儿。”
俞清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好。”
她脚跟往后退了半步,依然没敢长久直视他:“我先回包厢——”
“嗞——”
一声微弱的鞋底和地砖摩擦声响起。
男生左腿突地前伸挡住她去路,脚踝骨劲瘦凸出,带着野性的张力,被裤管半掩住。
“急什么,”池彻低磁声在头顶斜上方响起,“聊聊。”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下颌示意:“坐。”
俞清昀认命地过去坐下。
“你以前是九弯附中的?”等她慢腾腾坐下后,池彻才不急不忙开口。
听起来还真只是随口聊聊。
俞清昀点头:“但高三转走了。”
池彻顿了半饷:“我也是九弯附中。”
“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池彻侧过头。
橙色灯光顺着男生眼睫弧度缀到她面颊,有些烫。男生身上檀木沉香裹挟着新鲜烟草味蔓延过来。
俞清昀喉咙滑了滑:“听旁人说过你。”
“只是这样?”池彻又问。
似乎是有将这个不足轻重的问题问到底的意图。
俞清昀顿了顿:“我也在学校里看见过你。”
池彻没立即回答,而是刻意等了几秒才道:“没了?”
“西餐厅”三个字在脑子里旋转了几圈,俞清昀还是将它咽了下去。
她不想自讨没趣。
俞清昀:“嗯,没了。”
池彻挪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行。”
沉默。
不远处包厢里似乎掀起一阵新的高潮,音浪从门缝里挤出,弥散在空气中。
周遭忽然被衬得极为安静。
俞清昀起身:“我回去了。”
池彻没说话,依然靠在原地,啪一声轻响,他垂头拢手又点了支烟。
俞清昀往前走,两旁的物品在缓慢倒退,手挨上包厢门扶手时,她脚步忽地顿住。
跨越了很多年的那股冲动再次袭来。
回头,她看向沙发边的男生:“池彻。”
距离不算远,周围很静,女生清凌凌嗓音响在空中。
池彻掀眸看过来,咬着烟打量她,从鼻腔里嗯了声。
俞清昀发紧的嗓音和一瞬间加重的心跳一同落下:“你、你以前有见过我吗?”
池彻:“什么时候?”
俞清昀指尖蜷缩发颤:“就是……在九弯的时候。”
池彻眼皮掀起,盯了她看了几秒。
而后神情突地松动下来,嘴角略勾:“我不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你名字?”
“啊,”俞清昀恍惚,指尖掐着掌心传来刺痛。她挤出一个笑,“……对。”
“怎么,失落了?”池彻慢条斯理起身,往这边踱了两步,视线落过来。
俞清昀:“……没有。”
“理解。”池彻双手插裤兜和她擦肩而过,像只是随口一句,“不被人记得的感觉确实挺糟糕。”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深意。
“对了,”池彻转身,倒退着走了几步,“吃糖吗?”
俞清昀眨了眨眼。
事实上他根本没等她回答,直接不管不顾地朝她扔了个东西过来,“送你了。”
俞清昀下意识抬手接住。
她低头看,是颗棒棒糖,荔枝味的。
怔住。
“陪聊报酬。”
池彻指着她手里的糖,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那头包厢门很快合上,走廊又恢复寂静。
俞清昀还捏着那颗糖站在原地没动,塑料褶皱带来的微弱窸窣声响起,似乎又将她带回了那个滞闷的夏天。
……
那是她高二下学期的时候。
俞华月顾了工作要顾家里,给她当完爸还要给魏明泽当妈,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被查出了乳腺癌。
做了手术后的俞华月病来如山倒,家里这么多年的存款也很快入不敷出。
魏明泽表面上坐在俞华月病床前痛哭,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说他会立刻去多找几份兼职,让俞华月就安心养病。实际上却出了医院就往麻将馆酒馆赶,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
俞清昀看在眼里,却也顾及俞华月身体,不敢跟她说,只好自己多累一累。于是她午休时间去学校对面奶茶店兼职,下午放学后去西餐厅当服务生,偶尔也会接接帮学校里富二代们写作业的活。
池彻来店里的时候,刚好是那件事发生过后的一个周末晚上。
饭点已过,西餐厅里已经没了顾客,大家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后都去了后厨吃饭。
她没有胃口,独自一人戴着围裙坐在前台前。
后厨门帘最后一声响动消失殆尽后,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七魂六魄,整个人像行尸走肉的空壳。
脑子里又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