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溪在上幼儿园时是出了名的乖巧,但因为她怀上二胎,沈清溪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还因此被叫去学校好几次。
到了沈沂快出生时,舒静一直都是在医院养胎的。
即便如此,还是因为意外早产。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样也还是自己的儿子,也知道他从小都被冷落,对他心怀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人生很多事就像数学题,有一步错了,后边再写多少步都于事无补。
答案必然是错的。
舒静在上楼时想了许多,敲沈沂门时手还在颤。
而沈沂则换了件白衬衫,还系了一条崭新的深蓝色领带,头发重新打理了下,很精明利落的模样。
“你爸和你哥都回来了。”舒静说:“吃饭吧。”
“知道了。”沈沂和她一起下楼,感觉她整个人都有些紧绷,便低声安慰:“放心,我不会做过分的事。”
舒静望向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知不知道沈沂这些年受了委屈?
肯定是知道的。
知不知道他们更偏心沈清溪?
也是知道的。
沈沂从小到大似乎处处都在忍让,即便是少年都会经历的叛逆期也不过只是跟沈崇明叫板几句而已,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冬日的海平面。
海面上一层冰,冰之下是翻滚的海浪。
舒静忍不住道:“你偶尔过分也是可以的。”
沈沂轻笑:“被偏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譬如沈清溪。
舒静一时无言。
因着沈沂刚出院,舒静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吃的,二十几道菜端放在餐桌上,跟过节一样。
沈沂在沈清溪对面落座,而后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刚好19:30分。
新闻联播结束的时间。
“你有话要说?”沈崇明开门见山地问:“是又要结婚了么?”
还没等沈沂回答就已经默认了自己答案是正确的,温声道:“改天把赵南星带回来见个面,婚礼要是还想办那就办,不想办的话就蜜月旅行,婚房还是那套,嫁妆彩礼什么的你们自己商量……”
“不是这件事。”沈沂打断了他独断专行的安排,“我感情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
“那是什么事?”沈崇明说:“如果是要为你住院,我们没去看你的事儿……”
“那也只是小事。”沈沂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为什么还会因为这种事儿专程说?也太幼稚。”
沈崇明则道:“那你……”
“先吃饭吧。”沈沂说:“要是说了以后,我怕你们吃不下饭。”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让众人顿时绷紧了一根弦。
沈崇明更是轻嗤:“你这么说,我们怎么可能吃得下饭?”
“但我饿了。”沈沂说着吃起来:“等吃完才有力气看节目。”
众人:“……”
这顿饭的气氛实在诡异,沈沂让他们三人都提心吊胆着,自己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半小时后,他准时放下筷子,三个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他身上。
沈沂说着拿出手机,还让佣人把电视打开,“大家都不吃了?那就一起来欣赏我做的vlog。”
沈崇明皱眉:“你在胡闹什么?”
“在医院闲着无聊。”沈沂说:“顺带学了下剪辑,现在vlog不是很火吗?我也做了一个,给你们欣赏一下。”
沈沂随意地坐在那儿,把手机投屏到电视。
vlog第一幕是字幕——《相煎何太急》。
这句诗一出来,沈清溪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沈崇明则是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安静地看下去。
而vlog采用了比较诙谐的形式,还有沈沂的声音解说。
内容却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从那几条鱼的死,再到前段时间的医闹事件。
录音和视频都被剪辑到里面。
养鱼的水里有药品,致使鱼死亡。
而那天他房间的摄像头录下了有人进他房间的画面,是一名在他家做了很久的女佣。
镜头一转就变成了女佣的自白,哆哆嗦嗦地对着镜头交代:“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沈清溪。”
包括沈清溪给她的钱,她要这么做的理由,还有以前对沈沂养的宠物做过的罪行,一五一十地交代。
再下一幕就是医院的医闹。
沈沂在当场徒手接白刃,血流一地的场面无缝衔接了男人和沈清溪的交易音频。
视频一共三分半,播放完以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清溪在桌下捏紧拳头,冷声质问:“你想表达什么?”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敢靠近任何人,不敢养宠物。”沈沂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就因为只要我靠近,对方就会因为我变得不幸。”
“我也不相信会有人爱我。”沈沂说:“因为连我的亲生父母,血浓于水的兄长都讨厌我。”
舒静听得皱紧眉:“阿沂,不是这样的。”
沈沂苦笑,“那又是什么样呢?我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很尴尬,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尽量避免回来。”
沈沂说完后目光直直落在沈清溪身上,宛若一把利剑:“但我没想到,幕后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你。”
沈沂朝着众人展示他的手,“你找人闹赵南星的医院,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吧?因为你以前都是这样的。”
沈清溪一拳砸在桌上:“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认?”沈沂说:“我这里还有你助理跟那个男人见面的视频,还要我一起剪进去吗?”
沈清溪脸色顿时煞白。
沈崇明冷冽地看向沈清溪,“沈清溪,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简单啊。”沈沂笑:“让我痛苦煎熬。如果我再奢求一些不该奢求的,就杀了我。”
沈崇明在暴怒的边缘。
而沈清溪则直勾勾地盯着沈沂看,恨不得下一秒一拳打在沈沂脸上。
沈沂缓缓站起来和他对峙,“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跟你争什么。”
沈沂本以为自己可以很酷地做完这些事,但没想到在说到最后一句时还是红了眼,声音微哽。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讨厌过沈清溪,甚至把沈清溪的讨厌当做一直努力的目标,在回来以后还会小心翼翼地讨好沈清溪,可他越这么做,沈清溪越讨厌他。
沈清溪一言不发,眼底确实遮不住的即将爆发的怒气。
得不到自己一直以来好奇的答案,沈沂也并未追问,他的目的并非是这个。
他简单地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沈崇明身上,“这个视频可以让远牧集团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到谷底,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给我13%的股份。”
沈崇明皱眉:“你要做什么?”
沈沂轻笑:“我要的很简单啊。”
他看着沈清溪一字一顿道:“只要我不同意,沈清溪这辈子都坐不上远牧集团总裁的位置。”
沈沂眼神冷漠:“我要一把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他永远都不敢这么做。”
只要沈清溪稍有不慎,就会痛失掉他最想要的东西。
沈崇明看着两人对峙,忍不住出声道:“我还没死,你们就争成了这样?”
“我不争。”沈沂说:“公司的一切我都不要,只要你今天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会重新回到律所,不会有人知道我和您的关系,远牧集团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有沈清溪。”
沈沂这段话说得人很舒服,但他还有转折:“我现在做的只是保护自己,如果他还有这么做,那我不介意一起鱼死网破。反正我本来就被他搞得什么都没剩下。”
沈清溪忽地冷笑出声,“沈沂,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沈沂挑眉:“什么?”
“就是你这幅分明什么都想要,但还要装圣人的样儿。”沈清溪冷声道:“被人欺负,受了委屈还要笑,你他妈是没有自尊吗?不,你只是会装。”
沈沂笑着看他,表情不变。
他越是这样,沈清溪就越生气,“还有现在这样。”
沈清溪嗤笑:“你的存在就让我恶心。”
“是么?”沈沂说:“那我可能还会让你继续恶心下去。”
沈清溪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也冷得快要结冰:“你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原来我蛮横霸道,无理取闹,但你非要像小天使一样。呵,你本来就很厌恶我们,干嘛还要装呢?”
“因为这样。”沈沂面无表情地接他的话,“才能讨好你们啊。”
沈沂倒不觉得把自己的伤口揭开是多么伤自尊的事,他一字一顿道:“我的人生,不就是需要从讨好开始么?”
沈清溪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所有爱,于他而言,讨好都得不到。
可他还是要装出这副模样,温和谦逊有礼,这样才是符合世人标准的好人。
他很努力地做个好人,也还是没多少改变。
沈沂冷冷地扫过沈崇明和舒静:“明天下午六点前,我要公证过的股权转让书。”
“不然这个视频就会出现在各大平台。”沈沂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