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三娘子,您太抬举了。今晚阿善和阿从都有空,两个都是干干净净的人儿,您看……”罗阿母被叫一声阿母,也只不过四十来岁,笑起来颇具感染力。
“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最好看的!”齐弗说,脑子里不期然想起了“最贵的还是溜肥肠”。
她提起酒壶,自斟却不饮。这里的酒比不上归林居,她也不是来喝酒的。
门扉吱呀,是轻巧的脚步声。齐弗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微晃了一下,坐定。一道有些低哑却决不难听的声音响起:
“奴阿五,见过娘子。”
齐弗抬起头,正好对上来人的目光。那是一双线条浓艳张扬的眼睛,眉骨英挺,眉目稍深,看人自带一种冷。他的整张脸都和这双眼睛相得益彰,笔墨寥寥而深,偏偏这样的人,在唇峰边有一颗细小的红痣。在摇曳灯影下,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眸子是一种幽深到极点的颜色,竟然反射出一点蓝,可称一句艳煞人寰。
只可惜,若是他下巴上没有那道划过唇边的疤就好了。
没事,这世上总有能欣赏战损之美的人比如齐弗——可问题不在于这个!没错,是好看的,甚至能称得上艳压小石斋——齐弗手中的酒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即惊天动地地大声咳嗽起来。
我了个大擦啊!妈妈,朝廷要倒闭啦,我出门喝花酒竟然喝到出来卖身的抚远大将军啦!!
——
霍冲见眼前的年轻妇人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吓得咳嗽连连,心道,这女子果然胆子和想的一样小。他侧了侧身,将怀中所抱琵琶转了个角度,挡住了些口唇处的那道疤。自从受了这道伤后,霍冲出门也常戴半部面盔,今夜为了便宜行事,乔装成奴籍男子,倒忘了自己的色相皮肉恐怕并不合格。
哦,也不算乔装。按照朝中那些非议自己之人所说的,出身奴籍,一生便脱不开卑性下质。如此反而算拾根忆本?
被琵琶掩住的嘴唇微微一挑,泄露出些微带哂意的嘲笑,也不知是对谁。
看那妇人咳得可怜,他垂下颈子,挽袖倒了一杯酒,推给她。
“这酒有些烈,娘子慢些饮。”霍冲知道真正的欢场郎君是什么样的,自知学不来那些小意温柔,只得放慢了语速说,顺便不经意似地看了一眼房中的更漏。
没想到对方摆摆手,终于把头从手臂袖子里抬起来,平复着呼吸说:“我,我没有喝酒。”
霍冲看向那双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有些颤抖,好像很紧张似的。瞳孔沾了泪水更清亮,薄薄的眼皮咳得红红的,说话自带一种无辜:“我就是,被口水呛到了。”
那道疤轻微动了动,霍冲的嘴角不自觉挑了一下,他并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