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梁衔月真的很感兴趣,季明岑想了想,说道:“正好我也要进山一趟,我们一起去吧。”
梁衔月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打算进山,不是因为要给我带路才去的吧,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对后山比你熟悉很多。”
“真的。”季明岑再三保证。
“如果是假的,就让我一次吃掉一百个山楂,酸倒牙齿。”
第65章 进山
持续好几个星期的沙尘暴结束了,当人们眼前那道浑浊的帘幕被掀开时,已经从初秋来到了深秋。梁衔月和季明岑行走在山道上,路边的草叶已经枯黄,他们出发的早,草叶上的露珠还没干涸,行走间将裤脚的布料洇成深色。
小黑紧紧的跟在二人后面,时不时停下来警觉地看向四周。
这条路被来往上山的村民走过太多次,道边的草都被踩的乱七八糟,山路上除了有树枝被拖拽的痕迹以外,还有不少落叶,是村民拖着一整棵树回家的时候弄掉的叶子。
梁衔月抬脚踩在这些叶子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起来,这竟然是小黑第一次离开家附近,第一次来到山林里,它也觉得什么都很新奇,时不时把鼻子拱到草丛里,摇晃着脑袋,不一会儿,原本躲在草丛里鸣叫的虫儿就弹跳出来,落到别的草丛里去了。
季明岑给梁衔月折了根树枝做手杖,他们现在的走的路已经成型,没有什么危险,等到了山林深处,那些被落叶覆盖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一个很深的坑洞。
他们边赶路边聊天。
梁衔月说道:“我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林子那么深的地方,否则该提前告诉你的,去年山里的狼群跑出来,在我们村里咬死了人,最后被政府派人打死了。有一只个头很大的狼似乎是跑掉了,我们没有发现它的尸体,你上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季明岑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没见到什么大型野兽,只看到一个马蜂窝,绕着走开了。”
后山很可能有一只没被抓住的野狼,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但是没办法,要砍柴就必须得上山。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谁说遇到过这只狼,兴许是大家频繁的在后山里活动,把这只狼又赶回深山里去了。
“这就是你带上它的原因吗?”季明岑低头看了看昂着头精神抖擞的小黑。
梁衔月忧愁的看了一眼仰着头舔路边灌木树枝上露水的小黑,它哪担得起这么重的任务,这就是个小傻子。
“我哪能指望得上它,”梁衔月拍了拍自己的包,压低了声音,“我带枪了,就算遇到那只狼也不怕。要是遇到了也不错,我要是能解决这只狼,今年冬天就不用在家里布置那么多陷阱了。”
梁衔月把小黑唤过来:“就希望它能在狼出现前给我们预警,它的鼻子可比我们灵多了。”
走着走着,梁衔月停在了一棵巨大的伞状灌木前,它的树枝茂密,灰褐色的树干有一种深亮的光泽。树冠高处接着一簇簇黑色的果实,一个个圆球小珠子挤在一起。
“接骨木。”季明岑站在梁衔月身后。
“是啊。”梁衔月看到这颗高大灌木低处的接骨木莓都被摘走了,而且这里距离梁家村并不远,附近的树木早早的都被砍伐一空,只剩下这棵接骨木屹立在这里。
接骨木的用处很多,从前还没有香烟的时候,村里人抽的是是要用烟斗的旱烟,很多烟斗就是用接骨木的幼枝做的,接骨木幼枝的外皮光滑挺直,粗细匀称,尤其是里面的芯几乎是中空的,更加适合做成烟斗。接骨木烟斗用久了以后,会变成一种油亮的紫铜色,简直像一件艺术品。
除了能做烟斗以外,接骨木还是一种中药材,它的果实、根、叶、皮都有各自的功效,能治跌打损伤,骨折肿痛,所以才得名接骨木。梁衔月看低处的接骨木莓都被摘走,就知道是村民带回家做药材了。
她也想摘一些,可现在只有树冠附近的接骨木莓还在,梁衔月左看右看,想找些用来垫脚的大石头,石头倒是有几块,就是大小太小,还比不上她跳起来够到的高度。接骨木又是个灌木,没有粗壮的树干能够攀爬。
季明岑看到她想摘一些接骨木莓,主动说道:“我来抱你去够,如果还不够高,也可以踩在我肩膀上。”
梁衔月估计了一下高度,又看了看季明岑:“你抱得动我吗?试一下吧。”这可不是简单的抱一下而已,季明岑得把梁衔月向上举,一直到足够的高度才行。
“来吧。”季明岑弯下了腰,抱住了梁衔月的腿起身,梁衔月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站起来以后,梁衔月伸出去的手离接骨木莓还有小小的一段距离,她努力伸出手去够,指节与果实擦身而过。
季明岑见状,抱着梁衔月的手向上颠了颠。梁衔月的心猛地一颤,还好季明岑抱的够稳,这下倒是够得到了。她折了两大枝果实,又指挥季明岑去别处。
“往右边两步,嗯,再往左一点点。”
最后梁衔月折了满怀的接骨木莓,不仅是果实,她还多折了些枝干,接骨木干燥茎枝也能入药。她把这些放在随身带的背篓里,问季明岑:“分你两枝,接骨木莓能磨碎了外敷能止血,也可以和别的药材一起做药膏,有活血化瘀的效果。”
季明岑摇头:“这果子有毒,我怕我妈不小心吃到,就不带回去了。”
梁衔月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接骨木莓确实有毒,梁家村的村民会告诉家里到后山上玩的小孩子,不要随便吃这种果子,没想到季明岑竟然也知道。
“我爸爸很喜欢山林探险,有时候也会带着我,在野外活动的注意事项很多都是他教给我的。”季明岑的神情似有怀念。
梁衔月眨了眨眼睛,季明岑从其他城市想尽办法来到安城找他的母亲,身边却不见父亲,想来是……
果然听见季明岑说:“他早就去世了,倒不是因为最近几年的天灾,是在国外的一次森林探险中失联了。”
他脸上的表情倒不沉重,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继续出发吧,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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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过这片被无数村民踩过的林地,地面上残留的树桩昭示着这里曾经曾经是一片树林。村民们为了在这两年被砍伐得到尽可能多的木材,几乎是贴着地面砍的树干,留下了许多矮矮的木桩,有些大树的树干还很显眼,那些胳膊粗细小树的树干隐藏在草丛里,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这边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个人就只沿着已经踩出来的一条小路走。直到自己亲自来到后山,梁衔月才清楚的意识到到底有多少树在这两年被砍掉。
一直走了有一个小时,梁衔月才在这里见到几棵稀稀疏疏的小树,有不认识的村民拿着锯子在锯树。这些小树被锯断以后,他们就拿出随身带着的绳子把好几棵树绑在一起拖回家。
继续走下去,被村民们踏出的小路在这里消失了,两个人来到了一片松树林。其实松树比其他的树能更适合作为柴火,富含的油脂多,容易引燃。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片林子离梁家村太远了,梁衔月只在边缘看到过几个被砍过的树墩子。
松树林有不少树都枯死了,也有一些整个倒伏下来,扎进地里的根都翻了出来,洪水经过的痕迹已经很少了,但这些歪倒在一边的树也许是其中之一。
林子里的地上满是掉落的松果,一个个只有核桃大小,这种松果里面是没松子的。那种能产松子的松果要大的多,和人脑袋差不多大,长在高达二三十米的红松上,只有人工采摘这一种方法,所以价格才那么昂贵。
后山只是普通的松树,松子是没有的。不过梁衔月记得这片林子里还有橡子和榛子,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
这里的山路就不太好走,地形崎岖,还经常遇到巨大的岩石挡路。小黑冲着一棵树叫了两声,树枝上扑簌簌的跑过去一个什么小动物,梁衔月看见它一闪而过的大尾巴,猜测应该是只松鼠。
“小黑。”她把小黑喊过来,小黑没有被当成猎犬训练,不知道面对猎物的时候是不该叫的。不过梁衔月也没有这个打算,她只希望小黑能在其他动物接近他们时为自己报信而已。
脚边的草丛里开着几朵已经走向衰败的白花,被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小黑踏过去踩烂了,以前的时候,后山里每逢夏季和初秋都会长出很多蘑菇来,上山摘蘑菇的人纷至沓来,再带着满筐的蘑菇下山去,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太干燥了,没听谁说有蘑菇发出来。
季明岑对梁衔月说:“穿过这片松树林,就离山楂树的位置不远了。”
两人一狗继续赶路,山楂倒是没发现,先看到了掉了满地的野榛子。这里只有一棵榛子树,但是长得很大,周围一边都是落下来的榛子。梁衔月弯腰捡起一个,拨开外面的刺球,看到里面的榛子上好大一个虫洞,是被虫蛀了的。再捡起一个,倒是个很饱满的榛子。
季明岑爬到一棵树上折了根长树枝下来,用小刀削去多余的枝杈,两个人轮流打起了树上的榛子。没过一会儿,地面上又落满了更多的榛子刺球。
因为担心没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这些榛子也来不及去掉外面的刺球,就这么被装进了篓子里。
打榛子是个十分费力的活,梁衔月把地上的榛子都捡到背篓里以后,觉得有点饿,看了一眼手表,确实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我带东西吃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午饭吧。”
季明岑找了块裸露的大石头,用旁边掉落的松枝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和石子,两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我也带了。”季明岑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叠薄饼。
梁衔月带的是饭团,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里面加了紫菜、前几天试做成功的鸡肉松、甄敏腌的酸萝卜,最后加上沙拉酱团起来。既方便携带又很好吃。季明岑的就简单的多,是他自己摊的薄饼,加了一点盐做调味,上面撒了一点黑芝麻,再没有别的了。
梁衔月给了他一个饭团,拿了他几张薄饼吃,薄饼虽然食材简单,味道倒还可以。季明岑做饭不怎么样,面倒是揉得不错。
山上不能生火,两个人就草草吃了点冷饭。肉松饭团即便是冷了也好吃,既有米饭的软糯又有肉松的咸香,再加上点缀其中爽脆的酸萝卜点亮味蕾,即便这是一顿在野外条件下将就的饭食,也不比在家里吃的差。往好的地方想,他们这是在山上野餐呢!
吃完饭以后两个人并没有直奔山楂树,而是先完成季明岑上山来要做的事。他在这边下了一些陷阱,现在正一个个找过去。
他说自己一共做了五个陷阱,还在旁边做了标记,有的标记实在找不到了,最后只找到了四个陷阱,两个里面有猎物,剩下两个是空的,其中一个陷阱没有动物挣扎过的痕迹。
“应该是山鸡,”季明岑猜测道,“我这个陷阱困不住山鸡的,最多抓点兔子。”
那捕获猎物的两个陷阱确实如他所说,抓住了两只兔子。其中一个要是他们再来晚点,恐怕这只兔子也要跑了。
梁衔月看着一只格外肥硕的兔子疑惑道:“它怎么这么胖?”
季明岑翻了翻兔子的肚子,眉头微挑:“好像是怀孕了。”
“你可以把这只怀孕的兔子带回去养起来,”梁衔月琢磨着,“我家有个空着的大铁笼子,养几只兔子还是够用的。”
季明岑看着这只有些笨重的兔子,思考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那得趁着现在多攒些兔子吃的草。”
他把自己背篓里的榛子全倒出来,把两只兔子放进去,再牢牢盖上盖子。梁衔月把他的榛子装进季明岑随身带着的袋子里。
两个人谁也没养过兔子,不知道能不能养活,互相交流了一下记忆中养兔子的方法。
梁衔月说:“我记得兔子吃干草最好,新鲜的草反而容易生病,趁着现在割了草回去做成干草,喂上一冬天就养大了。”
“我看小兔子过不了多久就出生了,先养在外面,等天冷了再挪回屋里。”
季明岑的背篓一直在动,梁衔月都怕兔子跑出来,想说干脆不要去找山楂了,赶紧回去吧。
季明岑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背篓的盖子和篓子绑在一起,这下不用担心兔子顶开盖子跑出来了,“没关系,山楂树离这里不远。”
小黑对背篓里乱跳的兔子十分感兴趣,从刚才季明岑把兔子抓出来的时候就好奇地凑过去看,眼神也变得有些锐利,似乎是因为这几只兔子激发了它捕猎的天性。
两只兔子因为它的靠近十分紧张,三瓣嘴不停地翕动着,梁衔月怕小黑一冲动伤到两只兔子,这两只兔子很可能还要养下去,尤其是那只怀孕的兔子,将来生下小兔子以后如果能顺利繁殖,也许餐桌上又能多一道肉菜。梁衔月一直把小黑拘在身边,直到兔子都被装进了背篓,小黑还时不时朝那里看上一眼。
在去找山楂树的路上,梁衔月又遇到了一棵橡树。橡子和榛子长得有点像,都是圆滚滚的。只不过橡子没有榛子外面包裹的那些像是毛刺又像是叶子的东西。橡子蒂部有一个圆圆的盖子,就像是一顶帽子一样。
梁衔月抓紧时间摘了些橡子。橡子生吃起来味道没有榛子好,这是因为榛子里含有更多的蛋白质和脂肪,所以吃起来格外的香。橡子里淀粉的含量占得更多,最常见的是磨成橡子粉,以此还衍生出了用橡子粉做豆腐的吃法。
梁衔月和季明岑捡了不少橡子,准备带回去尝一尝。如果能成功做成橡子豆腐,也能多出一道菜换换胃口。
摘完橡子,他们马不停蹄的去找山楂树。从这里回家差不多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恐怕就没有办法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家了。
梁衔月急匆匆的向前走,小黑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一边的树丛看。这次它好像记住了梁衔月的教导,遇见猎物不再出声了。梁衔月先是紧张了一下,可见树丛那么矮,好像也藏不下什么大型野兽,应该是一些兔子松鼠之类的,吸引了小黑的注意力。
果然梁衔月向前又迈了一步,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面前的树丛里登时飞出一只山鸡来,这种野鸡能飞得很高,扑棱棱的扇着翅膀想要逃跑。它的羽毛很艳丽,脖子外圈有一圈红色的羽毛,尾羽在阳光下发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靛蓝色。
山鸡很快飞走了,没得到梁衔月的指令,小黑不敢跑远,因此也只能站在原眼睁睁地看着山鸡飞走。
“这鸡只是看着好看,其实长得又瘦,肉又难吃。”梁衔月在一边说道。
小的时候经常有山鸡误食了裹着农药的玉米种子,死在填边。种玉米之前要把种子沾上为了防老鼠特别研制的农药,对玉米本身没有影响,其他小动物吃了却很容易中毒。村里的长辈在田里发现了被毒死的山鸡,也会拎回家来,家里的小孩子很喜欢山鸡的尾羽,拔下来清洗干净,小孩能玩上一天。
梁衔月就亲眼看到被拔了毛的山鸡,简直是瘦骨嶙峋,一点都不像家里养的鸡肥肥壮壮。听大人们说,这些山鸡的肉也不好吃,又瘦又柴,中看不中吃。
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季明岑带着梁衔月顺利的找到了他摘过的那棵山楂树。位置靠下的山楂被摘走了一些,明显比树顶的增加稀疏。如果没有别的人发现这棵山楂树,应该就是季明岑上次摘的。
梁衔月看着树梢上沉甸甸红彤彤的山楂,跃跃欲试:“我爬上去摘。”
她踩着树干去勾高高的树梢头的山楂,摘到手以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先送进嘴里尝一下。这颗山楂不是特别酸,应该是在枝头接受了阳光的洗礼,长的又大又红,就是里面的核有点多。山楂味道不错,梁衔月就又吃了一个,这下酸的脸都扭曲起来,疯狂的分泌口水,实在是吃不下去,悄悄把剩的那半个顺着树干丢了下去。
这山楂树不是很高,承受不了两个人同时站在树干上。所以梁衔月自己摘了一大袋子山楂,又问季明岑要不要也摘一些。
“我吃不了太酸的,家里那些就够了。”季明岑还记得梁衔月刚刚被酸到的表情,他一开始摘山楂也只是为了带回去给杨书兰看着玩,要不是梁衔月送了蜂蜜过来,他还不知道家里那些山楂该怎么吃。
“好了!”梁衔月从树上跳下来,吓得季明岑赶紧伸手去扶。
“没事的,我小时候经常爬树,灵活的很,就这点高度跳下来没什么事。”梁衔月美滋滋的抱着一大袋山楂,背篓里装满了接骨木、橡子和榛子,收获满满,这次来后山真是不虚此行,就是来回的路途长了点。
返程的路上除了季明岑时不时停下来割些兔子能吃的青草以外,两个人没有再停留,一心只往山下走去,终于赶在天色微暗的时候看到了山脚下的梁家村。
即使现在离天黑只差一丁点儿,可梁家村却没有什么灯火的痕迹,一个个房子矗立着,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灰扑扑的乌龟沉默地伏在地上。只有一点炊烟还证明着这个村子有人生活,让梁衔月看了心里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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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季明岑道别之前,梁衔月叮嘱他:“如果兔子真的下了崽,一定要告诉我。”不知道养兔子会不会比养鸡容易,鸡还要吃玉米,偶尔吃点青草,如果没有富含蛋白质的东西加餐还不爱下蛋。兔子要是只吃干草,可省事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