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信终究没做什么, 只叫宋清河先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再来伺候笔墨。
既是这般说了,宋清河也不会多事留下来, 行礼告退后, 便到自己的新住处去。
伺候笔墨的宫女,不如瑶林宫的掌事宫女,本是不该有自己一间屋子的。
但福康宫的太监将她带到房间时,却发现竟是独自一间房的。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宋清河停住脚步,犹豫着回头看去。
“清河姐姐,这可是皇上亲口吩咐的!皇上的恩典, 如何算是不合规矩呢!”福康宫的太监满脸堆笑,一如当初满心觉得她会成为沈允信后宫一员的宁海全。
“嗯。”宋清河不欲与他多话, 装作进去瞧瞧屋内摆设, 应得颇为敷衍。
那太监不很机灵, 倒没听出什么, 只叫宋清河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儿寻他便是。
宋清河又是敷衍答应,关上门, 将自己的行李都拿了出来。
待收拾好之后,宋清河又开门瞧了瞧, 叫了个不当值的宫女过来, 细细问过福康宫的情况和沈允信的喜好,才又缩了回去。
这一等, 便等到了夜里。
宋清河用过饭之后,才来到西暖阁伺候笔墨。
沈允信正好召见了大臣, 也没工夫理会她, 只顾着与大臣谈政事。
不必与沈允信周旋, 宋清河倒也一身轻松。
可这一身轻松只持续到了大臣离开,沈允信便将注意力放到宋清河身上。
“秦莞莞可曾亏待你?”沈允信拉过宋清河的手,作出深情模样,柔声问。
“郡主性子温和,待宫人都是极好的。”宋清河抽出手,为沈允信磨墨,回答着他的问题。
“待你好,怎的出宫没带你一块儿走?”沈允信促狭地看着宋清河,见她是抽出手去磨墨,便将到了嘴边的斥责吞了回去。
“奴婢不是郡主带入宫的,自不好由郡主带出宫。”宋清河哪里敢心存这般侥幸,若是她跟着柔嘉郡主出宫,怕是宫门都出不去,便被寻了由头带回来。
到时候好生难看,岂不是给旁人添上些饭后笑料。
且沈洺说了会来接她,她怎么好自己离开呢。
沈洺咀嚼着这话,对宋清河的回答颇为满意。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宋清河身上停留片刻,按下心底旖旎念头。
再等等,等这小美人自己黏上来。
沈允信勾了勾宋清河的手指,心说宫里的女人,哪有不喜欢穿金戴银、仆役成群的荣华富贵呢!
只肖等一等,便能等得宋清河主动凑上来。
这般想来,沈允信收回手,接着批阅奏折。
宋清河忍着恶心,想擦一擦手,却不好叫沈允信察觉,只能忍着。
好在沈允信本身并不是什么勤政的人,没多久便不再批阅奏折,叫宋清河也回去歇着。
宋清河规规矩矩行礼告退,出了门才加快脚步,借着打水洗漱的由头,狠狠洗了洗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多久。
宋清河明白一切都是要筹谋的,但她还是希望,沈洺能早日将沈允信从龙椅上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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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日。
宋清河本以为,自己会平平静静地过完这半年,谁知才过了小半个月,便又出了事。
沈允信不知从哪里听说,宋清河在南宫的时候与废太子沈洺不清不楚。
沈允信听了自然是勃然大怒,当即便叫了宋清河过去。
这些天宋清河与福康宫的太监处得不错,是以他们来带人的时候,也简单说了说究竟是为什么。
宋清河只觉冤枉,要说她更偏向于支持沈洺,那她认。
可与沈洺不清不楚,这从何说起啊!
宋清河听太监这般说,一时间愣在原地,继而又生气起来,心说哪个多嘴的竟这般胡说八道!
太监满脸为难,他们也觉得荒唐,却不好违抗沈允信的命令,只能催促她快些跟他们走。
宋清河也没拖延太久,跟在太监身后去了沈允信那儿。
她在门口刚好碰见走出门的宁海全,心里瞬间闪过一个猜测,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宁海全扬起下巴,整一个盛气凌人,让宋清河难免不适,往旁边躲了躲。
他瞧见宋清河的动作,脸色一沉,又想起什么似的,得意地笑起来。
宋清河只按着规矩朝他福了福算见过礼,便径直进门去见沈允信。
原本她还想着定是没有的事,可真到了这里,她仍是有些害怕。
仍是在西暖阁,沈允信仍是批着奏折,好似并未出什么事。
可宋清河伺候这小半个月来,多少能感觉得到,沈允信这般平静,反倒是在暴怒边缘。
“奴婢给皇上请安。”宋清河敛了情绪,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沈允信这才抬眸看来,静静看她许久,才冷笑一声,“沈洺碰过你了?”
宋清河一怔,慌忙否认:“没有!奴婢如何敢做出这等秽乱宫闱之事!”
沈允信深深看了宋清河一眼,招手叫来一位嬷嬷,扬了扬下巴。
这意思十分明显,是叫那嬷嬷验一验,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宋清河感到一阵恶心,可她又没有理由拒绝。
一旦拒绝,在本就多疑的沈允信眼中,更是成了心虚。
到时候,她和沈洺至少得死一个!
好不容易到今天,沈洺也承诺一切将会变好,宋清河怎么都不会愿意死在这里。
不就是个嬷嬷嘛,人家秀女进宫不也是要验一验的吗?
宋清河心中暗暗劝慰自己,终于没再抗拒。
沈允信打量着宋清河脸上神色,见她从抗拒到顺从,挑了下眉,什么都没说。
嬷嬷是宫中老人了,往常查验秀女也是他们这波人在做,自然手脚快,又眼睛仔细。
没一会儿,嬷嬷便领着宋清河过来,将仍是完璧之身一事禀报给沈允信。
沈允信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宁海全进来说,已将沈洺带来。
宋清河心中微微一惊,又唯恐暴露二人相熟一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她到底不是从小尔虞我诈过来的,做这些事情也并不熟练,当即被沈允信瞧出了端倪。
沈允信只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大高兴。
可转念一想,宋清河伺候沈洺小半年,若真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不像他瞧中的小美人。
宋清河哪里知晓沈允信所想,她只低垂着脑袋,满心念叨着究竟该怎么办。
而沈洺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押着过来。
才刚一进门,宁海全便狠狠往他后腰踹了一脚,叫他狼狈地扑倒在地。
小太监惯是会瞧眼色的,知晓沈允信和宁海全都恶心沈洺,当即一脚踩在他背上,狠狠碾了两下。
沈允信这才露出笑容,摆摆手叫太监下去,站起身嗤笑着看沈洺,“觊觎朕的人?沈洺,你好大的胆子!”
沈洺讥讽地看着沈允信,并不言语。
他已然摸清沈允信的习惯,不过是折磨他一番罢了,不会要了他的命,就是每回都得养伤。
“福宁宫有刑房,福康宫也有。朕便请你进去坐坐,免得说朕设了新地方,没款待侄儿。”沈允信笑着,眉眼间满是不怀好意。
“款待?呵。”沈洺嗤笑。
“怎么?还是说你想进诏狱,叫锦衣卫脱你一层皮?”沈允信脸色微沉,对沈洺的嗤笑很是不满。
沈洺沉默了,只等着瞧沈允信究竟想做什么。
沈允信对沈洺的态度更为不满,也不打算让他进什么刑房了,只叫宁海全过来,“你,去找把小刀,把他的手指头一个个割了!”
什么?
这怎么能行!
若是断了指,往后可怎么过日子,又如何……如何回到这属于他的位置上呢!
宋清河瞪圆了眼,甩开嬷嬷的手,跪到沈洺身旁去,眼泪都吓出来了,带着哭腔求情:“皇上!那……那都是有心之人胡乱捏造的,奴婢怎么可能跟废太子有染呢!您一世英明,如何能毁在这些爱挑唆的小人手上!既是捏造,您……您便饶了他吧!”
沈允信脸色难看起来,三两步走到宋清河面前,掐住她的脖子,瞪着眼,眸中满是阴狠,“你二人没什么,那你护着他做什么?你为他求情做什么?莫非你心中,其实是心悦于他的?”
宋清河几乎喘不上气,抓着沈允信的手臂,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到底主仆一场……”
西暖阁内安静得可怕,沈洺本是不怕沈允信的,可宋清河下意识的求情,惊得他后背满是冷汗。
“到底主仆一场……”沈允信垂眸打量着宋清河,嘴里咀嚼着这话,心里有了计较。
“咳咳咳!”宋清河感受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开,瞬间跌落在地,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沈洺不敢露出丝毫担忧,毕竟宋清河方才也说了,不过主仆一场。
主仆一场,宋清河可以心软为他说句话,他却是半点担忧都不能露出来的。
沈允信也打量着沈洺的反应,见他神色冷淡,当即冷笑一声,“瞧瞧,你为他求情,他还不领情呢!”
宋清河想回答,却仍是没缓过来,只能垂眸不语。
沈允信见她不说话,只当是心里不服,脸色更难看几分,沉声道:“瞧着你还有几分不服气,想近些日子诏狱空了不少。虽说女子甚少进诏狱,但……朕恩准你去,现在便去,你可要感恩戴德!”
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