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的耳朵微微耷拉着,晃动了一路的尾巴在被要求坐到床上不安地左右扫动时立刻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外泄,于是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紧绷状态的身体,连同那条尾巴一起,被定格在了原地。
这么快就发现了呀。
沉汨有点可惜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她出声瞬间立刻精神竖起的狼耳朵上,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衣服脱了,我来给你处理伤口。”
毛茸兽耳的耳尖抖了抖,掩在半长墨发下的人类耳尖也沁出一抹薄红。
沉汨余光扫到他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措地蜷紧又放松,半晌才像是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般哑声开了口:“不用,我休息一下就会痊愈的。”
比起之前的成熟低沉,此刻他因为疲惫与消耗加之情绪波动变得有些沙哑干涩的嗓音里,依旧能够听出独属于少年的清润感。
他始终低着头,从进房间开始就再没有看沉汨一眼,可她很清楚,适才从那荒郊野岭赶路到这家酒店的路上,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灼热视线就是来自于面前这人。
“林琅,”沉汨稍稍加重了语气,僵在床面的那条尾巴立时想要动作却被另一股更为强大的意志死死按住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林琅眼睫轻颤,他抿了抿唇,沉默地拉开了黑色连帽外套的金属拉链,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像是出笼的野兽般扑了出来,内里的那件白色T恤已经被血染红大片,左胸处的几个血孔颜色已经凝成暗红。
沉汨眉尖一蹙,只觉得自己叫那家伙死得太痛快了些。
少年彻底裸露的上半身称得上千疮百孔,深浅不一的伤痕斑驳凌乱地铺陈其上,甚至不少地方都是新伤迭旧伤,除了今晚她目睹他和那头老虎交手时受的伤外,他后腰处甚至还有一条尺长的伤口崩裂,象征着刚刚愈合的粉肉都被鲜血泡得发白。
沉汨闭了闭眼,心中升腾出一股子郁气,气他,也气自己。
其实她很清楚林琅没有离开那个圈子的原因,既是为了帮她就近盯死容静,也是为了凭借职权完全销毁那些非人类的研究资料。
后来仰光选择继续肃清其他窝点、解决一切不安分的非人类时,他又继续遵循那个在她看来随着仰光平安被解救就宣告作废的约定,和仰光并肩作战的同时替她守护好仰光。
单看他对上那头老虎时那副不怕死的狠劲就可以想象得到他这些伤来得多么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这样不畏生死,简直就像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
不联系她,不来见她,甚至不敢正眼看她。
沉汨轻轻叹了口气,始终垂着头的少年头顶的兽耳警惕地动了动,他微不可查地将头抬起了一点点,在余光瞄到她转身走开时,视线立刻追了过去。
水流声响起,林琅看不见她在做什么,视线却始终没从浴室门口移开,竖立的兽耳时不时抖动几下,床上的尾巴终于可以不做伪装地左右摆动起来。
他有点焦躁,有点局促,但更多的忧虑,以及无法克制的高兴。
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向,哪怕远隔重洋,没有联系过只言片语,可她重新逐梦的每一步他都是没有错过。
面试乐团,被录用,第一场演奏,第一次庆功宴,第一次巡演……
这次他本也打算和之前一样,做角落那道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心满意足地离开。
可那家伙盯上了她。
他不想因为这个危险的家伙毁掉她宝贵的巡演,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追得够紧他就会像之前一样尽快逃离,没想到力量消耗太快的那家伙和他玩起了游击战。逼不得已,他只能冒险出手,哪成想被这家伙调虎离山困住了十来分钟,差点就叫他伤了沉汨。
万幸的是,她如今已经强大到无需任何人的保护,甚至可以轻松解决掉那些心怀恶意来袭的敌人。
他和她在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碰上了面,他是惊喜的,可他又是自卑的。
他曾对她做过那样恶劣的事,而且此刻他又是那样狼狈。
似乎他的一切不堪时刻,全都那么恰好地展露在她面前。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却又因为满腔重逢的喜悦控制不住地想要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也不被需要的局外人,所以他不敢去打扰她的生活,即便每时每刻激荡在他身体里如岩浆般滚烫的情潮叫他痛不欲生,他也始终克制着自己只在她那些重要时刻不远千里地匆匆赶来,只在角落远远地看上一眼。
一眼,就足够他忍受着这份因她而生的甜蜜痛楚,继续去肃清那些时刻可能唤醒邪神的潜在危险。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厚颜无耻地跟过来的。
她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不论换做是谁,她都没办法放任一个重伤的人独自离去。
即便,是这样不堪的他。
他都知道,可是,他就是贪恋这一点温柔。
同情也好,无奈也好,至少,是她分给他一个人的。
毕竟,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沉汨:拧个毛巾的工夫,怎么耳朵又耷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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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外表:面无表情 (?_?)
林琅内心:伤心大哭?°(°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