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多。”顾熙丽说完话,看着许草丫隆起的肚子,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幸亏爷奶都出去排队了,要是知道她把许草丫给拉了起来,说不得要挨一顿训。
但是天黑漆漆的,她一个去害怕。
许草丫穿好衣服,见顾熙丽欲言又止的傻站着,说:“走啊。”
“你———能行不?”
“俺比你行。”
“我说的是你的肚子,要不你还是呆在家里好了。”顾熙丽想了想,还是觉得许草丫呆在家里安全,爷奶出门排队都没告诉她,更何况是怀着孕的许草丫。
“俺没事儿的。”许草丫嘴里说着话,不给顾熙丽反悔的机会,拉着她下了楼。
门外西北风飕飕‘呼呼’的刮,顾熙丽紧紧拉着许草丫的胳膊,叮嘱着说:“路上滑,你小心些。”
大院里不少人家屋里也亮着灯,三三两两的人群打着电筒朝着同一方向走去。许草丫很是新奇,觉得挺有意思,睁着圆碌碌的眼睛左右张望着,她身旁的顾熙丽见着拥挤的人流,小脸丧丧的。
“今儿个的鱼,咱们能抢到吗?”
“有俺呢。”许草丫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信心十足的说。
“你———-”顾熙丽瞅了眼没见过疯狂抢东西的许草丫,更担心了。
“要是抢不到鱼,俺给你去河里钓。”她从小在山沟里长大的,山涧里的小鱼可难钓了,每次她去也能弄个几条上来打打牙祭,许草丫很有信心,自己能钓到鱼。
爷奶年纪大,像鱼和猪肉这些抢手货,他们根本就不会过来。
因为基本都没戏,六七十岁的人,怎可能抢得过年轻人。
两人走到供销社的时候,那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有吵闹的要大家排队的,有邻里间寒暄的,还有很多她们这样的小丫头,缩着脖子,跺着脚。
“鱼?听说今儿个只有两百多斤,算一斤一条,也就够两百个人的————-”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看着自己前面长长的队伍,顾熙丽再次觉得今天的鱼怕是吃不成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前面的人终于抑制不住热情的动了起来,两人也着急的向前挤着,许草丫特意把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要是有人挤着她,她不介意给人一脚,反正黑漆漆的,谁也瞧不清谁。
等两人挤到的时候,果然鱼已经卖完了。没有鱼,隔壁的猪肉她们也不挑,直接递上肉票和钱,一人只能买一斤,他们两人可以买上两斤,其他东西也是能买多少便买多少,顾熙丽口袋里装满了票证和钱,不用担心付不起。
东西抢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顾熙丽挽着许草丫的胳膊,失落的说:“我就猜咱们抢不到鱼。”
许草丫双手抱着布袋子,笑呵呵的说:“俺们有肉吃也不错,鱼,俺给你钓去。”
等两人回到家,顾重山和谢云韵坐在沙发上拉长着脸看着她们进门,顾熙丽忙把许草丫怀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到桌子上,忐忑不安的打着招呼:“爷,奶。”
许草丫也跟着老实的打了招呼:“爷,奶。”
“谁让你们去的?”顾重山呵斥说。
“爷,是我,是我听——-听了你和奶的话,有些馋鱼了。”顾熙丽可怜巴巴的垂着脑袋小声说。
“爷,俺们没事,抢了不少好东西呢。”许草丫也小声的回了句。
谢云韵觉得眼前的两个丫头呆在一起,挺能折腾人,竟然胆大到大半夜去供销社抢东西了,瞧着许草丫提回的满满一袋子东西,还真不少。
“以后别去了,那里乱哄哄的,你俩有个好歹,我和你爷还活不活了。”谢云韵拉着两人走到桌前,一人一杯热牛奶,催着两人喝,暖暖身子。
许草丫跟谢云韵说:“奶,俺力气大。”
“你忘了自己上回抱着我哭说啥了?”谢云韵没好气的说。
顾熙丽一听,觉得奶这是要算账了,低头‘咕噜噜’一口气把自己那杯牛奶喝进肚子里,然后站起来说:“爷,奶,我回屋再睡会儿,今天要去学校上课的。”
许草丫听着话音,喝牛奶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她一个孕妇,大半夜的起来折腾,其实也挺费精神的,心想着,她是不是也该回屋去躺着呀?
“草丫,你以后别跟着熙丽瞎胡闹,她要烦你,你就过来找奶。”谢云韵见许草丫露着不安的小脸,拉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塞了个暖水袋。
许草丫红着脸,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谢云韵让她也回屋躺着。
顾家吃早饭一般七点左右,许草丫上楼时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五点半,她还能睡个一个多小时。
等两人走后,顾重山冷声说:“瞧你把熙丽给惯成什么样了?”
谢云韵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回说:“你瞅瞅这俩丫头弄回来的东西,可比你我强多了,再说你我年纪也大了,能跟着她们一辈子?”
顾重山没吭声,他们俩人两点多就出了门,抢了点大米和油,倒是有供应粗粮的,他们上了年纪背不了多少,所以拿回来的东西还没许草丫她们多。
顾重山拉长着脸,不吭声。
谢云韵也不劝,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整理好,放进厨房,便开始准备早饭。
顾重山把俩人抢的肉给提了出来,说:“乖乖这肉好,瞅瞅这得有六层花了。”
谢云韵把肉给放进盆里盖好,说:“你想得美,弄一锅红烧肉,还不够一顿吃的,咱都不晓得何时再有肉供应。”
顾重山很遗憾的咂咂嘴。
心想着,家里烧不成红烧肉,他今天得在国营饭店里露一手。
等两人做好饭,刚好过了七点,顾熙丽洗簌好便急冲冲的下了楼,说:“奶,今儿个吃啥?”
“小米粥,你爷做了鸡蛋饼。”谢云韵说着话,抬起脚上楼准备喊许草丫吃饭。
“奶,她起了。”顾熙丽喝了口热烫的小米粥,说。
她话音刚落,许草丫便急忙忙的出现在了楼梯口,说:“奶,俺来了。”
小米粥里谢云韵放了红枣,微微带着甜香,许草丫没控制住多喝了两碗,看得顾熙丽好奇的摸了摸她的小肚子,“我以后的侄子不会和你一样,是个饭桶吧?”
家里一个饭桶就够了,大伯母说许草丫肚子里有仨儿,那————-
脑海里闪过以后家里吃饭的场景,顾熙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吃完饭,许草丫洗好碗后,便无所事事的呆在沙发上看着顾熙丽给的连环画。今儿个起的太早,谢云韵叮嘱许草丫别乱跑,便回屋补觉去了。
许草丫又等了会儿,见屋里没了动静,写了张纸条,便悄悄的拿了家里两根绣花针还有棉绳出了门。
走出大院向左拐,走个半个多小时,便能瞧见一条宽广的泛着银光的湖,在梦里她曾看到不少人蹲在湖边拿着钓竿,湖里肯定有不少鱼的。
到了湖边,她找了几分钟,果然瞧见有人丢弃的钓竿。
寻了个潮湿腐蚀的地儿,用木棍挖了些蚯蚓出来,用力把绣花针给掰弯成需要的形状,系好在棉绳上,又把棉绳固定在捡来的钓竿上,一块大石往湖里一扔,砸出一个大洞,钓竿向洞里一抛,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法子简单了些,但是应该实用的。
阿爷曾说河里的鱼儿也要透气的,砸洞这个法子是她从连环画上看来的,毕竟书上说的不会骗人。
呃———没等她想太久,手上的钓竿动了一下,许草丫扬起嘴角,黑瘦的小手用力一甩,便见她身后不远处的枯草丛里有条两斤左右的鱼在挣扎翻动着。
嘿嘿,似乎运气不错。
弯腰把鱼用草绳给系好,放好鱼饵,又把钓竿给抛进湖面的洞里。
又在湖边站了十来分钟,钓竿终于又动了。
这次动静有些大,要不是她手快,钓竿差点都被那条鱼给拉了进去。
也不知是啥鱼,在湖里荡来荡去的,折腾得许草丫有些急躁,家里的棉绳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虽然她捻搓了三股,该是很结实的。
咬了咬牙,她使出全身力气拉动着钓竿一甩。
‘吧嗒’一声,只见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鱼摔在了她身旁的枯草里。
脱下手套,又搓了条草绳,把鱼给系好,又继续抛出了钓竿。
可能是因为天冷,今天的湖边除了她自己,许草丫没瞅见其他人影。
‘呼呼呼啦啦啦啦’的风声,像是针刺般往透风的地方钻,幸亏顾熙丽教了她,在京市过冬,出门要把全身都裹起来,不然露出的地方,不冻坏也会被风给吹伤。
钓竿又动了下,她还没来得及甩,鱼儿便溜了。
许草丫吸了口气,重新挂上鱼饵,再抛出钓竿———
等了又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钓竿终于又动了,这次的动静和上回钓大鱼时很像,她心下一喜,便抓着钓竿后退一步用力甩出去,她还没看到鱼有多大,便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细瘦女人给抱起撒腿跑了。
第5章 明抢
“可恶。”
咒骂一声,许草丫扔下手中的钓竿,抄起身旁的两条鱼便追了出去,青天白日的竟然敢明抢,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从手里抢过东西呢。
“要命哟,草丫,你赶紧停下。”睡醒后,没瞧见许草丫的谢云韵见了纸条后便急匆匆的跑出来寻人了。
刚才‘呼拉’一阵风似的从身旁跑过的女人她认识的,是大院里王团长年前娶进门的媳妇,平日里跟闷葫芦似的,做事说话慢吞吞的,很少见她这般利索过。
“奶,那个女人抢了俺的鱼。”许草丫指着跑远的女人气急败坏的喊。
“停停停,小心你的肚子。”谢云韵拉着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许草丫心里憋屈,又瞧着谢云韵的脸色不对,老实的站着。此刻她也想到了为什么谢云韵这么生气,圆碌碌的大眼里满是委屈,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小声说:“奶,俺错了。”
“你错哪儿了?”谢云韵冷笑着问。
“俺不该出来乱跑。”许草丫继续小声的回说。
谢云韵没吭声,从口袋里摸出了块褐色的粗布,递了过去。
许草丫心领神会的用粗布把提着的两条鱼给包了起来抱着,跟在谢云韵的身后往大院方向走去。
回到家,谢云韵让许草丫上楼好好的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下楼。
许草丫忐忑不安的上了楼,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奶高兴,要是顾熙丽在家就好了,她定是有办法的,唉———-
谢云韵把许草丫带回来的两条鱼给放入厨房的盆里,而后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包红糖出来,坐在沙发上等着许重山。
她气许草丫的不知轻重,也气自己没把人给看住了。
若是孙媳妇的肚子出了啥意外,她的孙子会不会跟儿子一样,不肯原谅自己?
约过了十来分钟,许草丫换好衣服战战兢兢的下楼时便见顾重山抱着个砂锅回来,见了她,招呼她坐下,笑呵呵的说:“草丫,快过来。”
今天是猪脚汤,里面加了黄豆,炖的烂烂的,奶白的汤水里还放了些她爱吃的蘑子,许草丫的眼框里泛起了泪花,很是愧疚今天自己的自作主张。
“我刚把草丫从明草湖那找回来,你先去厨房瞅瞅她的能耐。”谢云韵冷着脸看向顾重山说。
许草丫紧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呜呜呜———-奶竟然告状。
顾重山皱着眉头走进了厨房,瞅见盆里的两条鱼后倒抽一口气,那个明草湖里有鱼,这京市的人谁不知道,但是却没几个人有能耐把鱼给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