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是对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
“九十斤左右,不会超过九十五。”
“啊?”
“你几斤几两。”
“……”温辞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没说话。
“看我做什么,看路。”卫泯比她多上了两个台阶:“上次抱你去校医室,感觉是这个数,对吗?”
“不知道。”温辞很久没称过体重了。
他一拐弯,趴在栏杆上,目光落到她全副武装的三件套上:“幸亏那会是夏天啊。”
“……”温辞的拳头都硬了。
卫泯没忍住笑,找补似地说:“复赛加油,大作家。”
“我可不是大作家,我也没打算当作家。”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卫泯又补了句:“实际点啊,不是什么风儿鱼儿的,实现不了的。”
温辞:“我当风是实现不了了,你当鱼不是实现了吗?”
“行,我这去跟人说你私藏我的照片。”
“你——”
“我照片扔了吗?”他话锋突然一转。
“扔了。”其实并没有,那天回去之后,温辞从书里翻出那张照片,犹豫了很久还是又夹了回去。
“真扔了啊?”他语气可惜:“啧。”
温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废话,几步超过他,一溜烟跑没影了,卫泯看着她跟猫一样的身影,一个人乐了半天。
横幅给温辞带来一阵关注,也带来不少压力。
复赛前一周,“星文杯”举办方组织集训,温辞没让温远之陪同,跟三中的女生一起去的汉城。
不同于初赛漫长的审稿期,复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成绩就出来了,当天也是获奖选手的颁奖礼。
温辞如柳蕙所愿拿了一等奖,带着获奖证书和奖杯回了安城。
柳蕙当然很高兴,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温远之拆了瓶自己的藏酒,温辞在桌边坐下时,久违地没有憋闷和难受。
就好像她拿了奖,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饭桌上,柳蕙端起酒杯,“庆祝小辞比赛取得好成绩。”
温辞也举着装满橙汁的杯子,笑意还未达眼底,柳蕙又道:“今年你们学校一等奖的加分还是八分吗?”
温辞一愣。
温远之点头:“其他专业是八分,如果报考中文相关专业,或许能加到十分,这个规定是今年新出的,目前还没定下来。”
夫妻俩自然而然地聊起师大中文专业的前景,像过去的很多时刻,温辞坐在这里,却又像不在这里。
饭桌上泾渭分明,她慢慢放下杯子,沉默地吃着东西。
原来,值得高兴的并不是拿奖。
温辞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卫泯。
他知不知道她拿奖了?他又会说些什么?是恭喜她拿奖还是祝贺她拿到了高考加分?
她还想到林皎,想到郑益海,想到其他的同学,或许在他们看来拿到高考加分是比拿奖还值得高兴的事情。
就像在柳蕙和温远之眼中一样,重要的不是一等奖,而是一等奖所能带来的实际的东西。
荣誉只是虚名。
可她偏偏只想銥嬅要这个虚名。
第12章
温辞在家里过了一个周末才去的学校,托江主任横幅的福,她得奖的消息传遍了全校。
这一回是实实在在拿了奖,该有底气的,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怎么?手握八分高考加分还不高兴啊?”林皎的目标在北师大,也在这次筹办比赛的八所院校之一,但她六科里的长处不在语文,连个参赛资格都没捞着。
“我也不一定就用得到这八分。”
“靠!学霸也不能这么打击人的。”
温辞知道林皎错会了她的意思,也没多解释,一上午,因为获奖的事,她来来回回去了几趟五楼。
最后一次路过十八班门口,温辞又往教室里瞥了眼,这一上午卫泯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倒是一旁的杜康撞见她的视线,愣了几秒,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她没多停留,极轻地抿唇笑了一下算作回应,快步走远了。
回到教室,温辞翻出草稿纸,写了几个字,却又分神想起卫泯的事。
逃课了?
这学期大约是教室被全方位监管着的缘故,温辞已经很少听到他因为逃课而被江主任抓住的消息。
那是请假了?
温辞随便在纸上划了几笔,一篇四五百字的稿子拖到快放学才写完。
中午温辞没跟林皎去食堂,一下课就去了安江巷,在巷口等了十几分钟才见到杜康。
杜康也是好心,以为她有话要问,放学在教室多等了会,结果没等到人,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
没想到在这儿等到了人,他走近了问:“你是想问卫泯的事吧?”
温辞点了点头:“他今天怎么没来学校,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请假了,这段时间都在医院照顾他奶奶呢。”杜康踢着脚边的石子,没精打采地说。
温辞一惊:“常奶奶怎么了?”
“前两天下雨摔了一跤。”杜康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不该多问一句“你要去看看吗”。
可一想,她跟卫泯的关系好像也没好到这个程度,索性没问。
温辞也在犹豫,但最后还是问了句:“常奶奶在哪个医院啊?方便去探望吗?”
“就在省立医院,探望……应该是方便的吧,我等会儿正好要过去,要不你跟我一起?”
听到省立医院,温辞眉头下意识一蹙,这是柳蕙工作的医院,院里熟人很多,她想了一会说:“我今天不过去了,等会还有其他的事情。”
杜康也没意外,只当她那一句探望是客套:“行,那我先去忙了。”
温辞还是打算过去的,只是她记得柳蕙今天是白班,怕过去被撞见了,平白惹柳蕙不高兴。
一直到隔天中午,放学后她又去找了杜康,问清常云英的病房号,一个人匆匆赶去了医院。
省立离得不远,下车后,温辞朝路边的水果摊走去,迎面过来几个说话的老人。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幅画面有几分眼熟,就好像过去经历过一样。
温辞只当是海马效应,也没放在心上。
常云英的病房在住院部三楼,午后楼里很安静,温辞怕碰见熟人,一直低着头。
经过水房,她抬头看病房号,一时没注意撞到了人。
“哎哟,你这姑娘怎么走路不看路呢?我这手上拎得可是开水,万一烫着你怎么办?”
大叔叫唤着,温辞连连道歉,口罩闷在脸上,楼里暖气又充沛,急得额头都出汗了。
附近两间病房里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
“温辞?”
她回过头。
卫泯站在斜对面的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只蓝色水瓶,神情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大叔看有熟人,嘀咕着走远了。
温辞扯下口罩,脸很红,抿了下唇说:“我听杜康说常奶奶住院了,就想来看看她,奶奶还好吗?”
“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过阵子就能出院。”
“哦。”她挠了挠脸,想起手上的果篮,递了过去:“我过来得着急,就在门口随便买了点水果。”
“你太客气了。”卫泯接了过去,看到前边有护士过来,“走吧,我奶奶看到你来,应该会很高兴。”
“是吗?”温辞听不出这是不是客套,跟着进了病房。
常云英摔得不轻,加上年纪大了,骨头恢复得慢,人一直有些低烧,见到温辞第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卫泯走过去喊了声:“奶奶,这是我同学,温辞。”
常云英看着确实挺高兴的,但也很意外:“哎呀,怎么还麻烦你跑过来了,卫泯是不是你跟人说的?还让人破费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不是的奶奶,我是听杜康说的。”温辞这会也觉得自己这么跑过来挺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回头窘迫地看了卫泯一眼,他走上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别念叨了,回头等您出院,您请我同学到家里多吃几顿饭就行了。”
“你就胡闹。”常云英还病着,跟温辞没说几句,人就没声了。
病房里安静得似乎都能听见远处的车鸣声,温辞小心翼翼站起来,“那我先——”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卫泯说:“先到外面等我,我带你去吃饭。”
温辞都没找到机会拒绝,点点头往外走,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眼。
卫泯很熟练地将床头调整到合适的高度,顺手收起小桌板,又转身将窗户开了道细缝。
临走前,他还倒了杯热水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