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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砚吸出一口毒血, 侧头吐出后又将唇覆了上去。
    他感觉云意的腿在他掌心里颤抖,若是平时他必然不舍得让小姑娘受这份罪,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狠下心。
    直到吐出的血不再发黑, 季砚才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云意, “好点没有。”
    云意呆呆看着季砚嘴角上沾染的血迹,又看向自己的腿, 她心脏在发烫,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云意缓缓摇头, 捏紧手心,恍惚吐字:“好, 点了。”
    她拉起衣袖,一点点将季砚嘴上的血迹擦去,直到那抹靡丽被擦干净, 她剧烈跳动的心才得到了一点点平复。
    何安很快回来,将草药递给季砚就转过了身。
    季砚将草药仔细敷在云意的伤口上, 取出帕子给她扎好, 站起身略一弯腰,手臂从她的腿弯处圈住,“抱紧我。”
    云意身子一空,她连忙勾住季砚的脖子,紧紧将身子将埋进他的怀里,腿上的疼还在, 但刚才的慌乱已经不复存在。
    云意觉得心口酥酥的麻着,视线也逐渐迷蒙, 是蛇毒的原因吗, 她靠在季砚怀里昏昏沉沉的想。
    照月居。
    宝月和绿竹见到云意昏迷着被季砚抱进来皆是吓得不轻, 得知她是被毒蛇咬伤,宝月急急忙忙就要去请大夫。
    还未走到门口,何安就大步从外面进来,“大夫来了。”
    大夫见到云意被季砚抱在怀里,先是一愣,很快冷静道:“敢问大人,姑娘是哪里被毒蛇所咬。”
    季砚皱着眉道:“左侧小腿。”
    云意听着吵吵闹闹的声音,悠悠转醒过来,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清楚,腿上一阵阵的疼痛让她不住的皱眉。
    季砚沉声道:“还不给她诊治。”
    大夫连忙放了药箱蹲下身道:“还请姑娘别乱动。”
    云意紧张的点点头缩在季砚怀里,眼睛怯怕地盯着被揭开的伤口。
    还没等看到,季砚就抬手覆在了她的眼上,将她按回了自己怀里,“别怕。”
    大夫检查过云意的伤口起身道:“万幸处理的及时,蛇毒没有蔓延,待我开一副清余毒的药,连服三日就不打紧了。”
    季砚喂云意喝下药,又等她睡着才离开。
    何安守在照月居外,一见季砚出来就上前告罪,“属下守护不利,令姑娘受伤,还请大人责罚。”
    季砚虚一摆手,“山上蛇虫本就多,这畜生又是躲在阴蔽处忽然窜出来,你没发现也是正常。”
    何安退到一边,跟着季砚往外走,他看到季砚仍锁着眉,暗自庆幸,还好姑娘没有大碍。
    他低下视线,很快又抬起,大人嘴角处那浅红的印记是……何安皱起眉思索,很快就想起云意的蛇毒没有蔓延。
    何安一惊,莫非是大人亲自替姑娘将毒血了出来。
    *
    云意服了几日药,除了小腿被咬的伤口处仍有些肿痛,需要日日敷药以外,身子已经没了大碍,但季砚不许她下床走动,她就只能躺着休养。
    清早,宝月端来了药替云意更换,她揭开细布,看到云意原本雪白笔直的小腿青紫的肿着,就觉得心疼,忍不住又念叨起,“都好些天了,怎么还不见消下去。”
    云意反而倒转过来安慰她,“大夫说了,要半月才能彻底消下去,你就别担心了。”
    宝月将药换上,一圈圈仔细的绕着细布,“我这不是瞧着姑娘遭罪,心里不舍得。”
    两人说着话,绿书从楼下上来道:“姑娘,五姑娘今日过来,听说你受伤,来瞧你来了。”
    宝月替云意把裙摆放下,“姑娘下楼不方便,不如就请五姑娘上来?”
    云意轻抬眼尾,季舒宁不会平白过来,约莫又是有什么事了,她点点头,让宝月扶自己到桌边坐下。
    绿书则去轻季舒宁。
    “五姑娘这边请。”
    季舒宁上来就往云意的脚上看去,裙摆遮着她也看不出什么,直闻到空气里还有未散的药味,她眉头一皱,问:“怎么还能让蛇咬了,可打紧?”
    云意将掌心搁在左膝上,“已经好多了。”她弯起笑眼,“五姐姐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季舒宁在她身旁坐下,眼里浮着些担心,嘴里却不饶人的说,“你当我空闲的很?”
    云意抿起一点唇角,赧然的笑笑。
    季舒宁这才解释说:“是三姐的亲事定下了,七月初三,我特意过来响告诉六叔一声。”
    只是她来的不巧,六叔似是一早就出门了,她转头看向云意,“又听丫鬟说你被蛇咬了,所以来看看。”
    云意听了季舒宁的话颔首欣喜道:“七月初三,那岂不是三个月都不到了。”
    “正是。”季舒宁点头,替季宛感到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云意看着她略显沮丧的神色,问道:“五姐姐是舍不得三姐吗?”
    “自然也是舍不得的。”季舒宁预言又止,三姐出嫁之后,母亲定是又要为她张罗相看亲事。
    季舒宁不想提起这些烦心事,移开话题,转而问云意,“你是怎么被蛇咬的?”
    云意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她与大人去青玉山的事,她便也没说,只心有余悸道:“它是忽然从草堆里窜出来,我一时没瞧见,就被咬了。”
    “也不知道小心些。”季舒宁责备了一句,对着宝月吩咐道:“你们这两日把院子仔细清扫一遍,在墙角多撒些雄黄,天热了蛇虫鼠蚁也多。”
    宝月见季舒宁这是误以为云意是在府上被蛇咬了,不过看云意没有解释,她便也没说什么,应声说:“奴婢这就去。”
    五里就剩下两人,季舒宁忽然问云意:“对了,你可知道赵涣屹下狱了?”
    云意一下就又想起了那夜的事,徐慧茹和赵涣屹是夫妻,莫非她求大人的事,就是和赵涣屹有关?
    云意回视着季舒宁,摇头道:“大人从不与我说政务。”
    季舒宁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了云意听:“原本那姓赵的和地方官员勾结,私卖官盐,照我朝律例,仗一百,徒三年便可,偏偏还事关海商一案,被判流三千里。”
    季舒宁愤慨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快意,“当初徐慧茹与六叔退亲定是没想到有今日。”
    云意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来她猜的没错,而那日大人定然是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因为大人来了她这处。
    这些日子以来,像根刺一样埋在云意在心底的疑虑和不安终于消褪下去。
    季舒宁在云意的小楼里坐了大半日,正闲的发慌在打络子的时候,季砚来了。
    季舒宁放了手里的东西,欣然起身,脆生生道:“六叔。”
    相比之下云意唤“大人”的声音就显得轻了很多。
    季砚看过云意的精神状态,才微笑着问季舒宁,“怎么过来了?”
    季舒宁道:“我来是想告诉六叔,三姐的婚事。”
    季砚点头,不见意外地说:“我已经知道了。”
    季舒宁一愣,转念一想,也是,有什么是能瞒的过六叔的。
    季砚转而询问云意的伤势,云意一一回答,季舒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六叔待云意,竟比待他们更像是亲人。
    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舒服,可想到云意受了伤,六叔关心几句也是去了厚非。
    她胡思乱想着,见六叔朝自己看来,她支吾了一下道:“既然六叔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意听她要走,连腿疼也顾不上,急急走到季舒宁身旁,“五姐姐吃了饭再走吧。”
    季砚看她走得一瘸一拐,眉心已然叠了起来。
    季舒宁见季砚不说话,也不敢自己做主答应。
    云意朝季砚望去,也不说话,眼里却带着些些祈求的意味,季砚无奈失笑,“吃饭就吃饭,你坐着说就是,急什么。”
    他又看向季舒宁,“那就留下吃饭吧,晚些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季舒宁喜出望外,与同样笑眯眯的云意相对一眼,两人都是高兴的模样。
    *
    六月蝉鸣,七月莲开。
    初夏的天尤其容易让人疲懒,到了正午时分,就连云意也开始泛懒。
    她软身斜倚在软塌上 ,纤细的手臂支起,一截袖子滑落,腕子上的细镯也挂在了小臂中央,嫩葱白的细指微曲撑在鬓边,她面前摆着书册,眼帘不费力气的垂着,另一只手不时的翻过一页,漫不经心的姿态就像只慵懒的猫。
    宝月挑开帘子进来,连带着屋内也灌进了热意,“绣娘送了新制的夏衣来,姑娘正好瞧瞧,明日去祖家是穿哪身好。”
    云意闻声抬起眼帘,见宝月抱着一摞衣衫,上头还放着两个雕镂精致的木匣,眼里多了些好奇,”这是什么。“
    宝月将东西摆到软塌前的小几上,嘴里笑着说:”是五姑娘叫人送来的,说是一些珠钗首饰,让姑娘明日戴着。”
    季舒宁第一次见着云意时夹枪带棒的样子,宝月可还清楚记得,没想时间长了,关系竟变得如此亲近。
    自打上回季舒宁来过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让下人送些自己做的精致糕点来,而云意也会把自己绣的帕子当作回礼送去,一来二去两人俨然成了好友。
    云意坐直身体,打开匣子探眼瞧去,果真是几件样式精致的首饰。
    宝月打开另一个匣子,“这是五姑娘给您解闷用的话本子。”
    “话本子?”云意读的都是,杂书看得甚少,最多也就是在季砚的书房读过一些杂谈野志,她性质缺缺地随手翻了两页,朝宝月嫣然莞尔,“五姐姐待我真好。”
    宝月也道:“可不就是。”
    云意又拿起匣子里的首饰和衣服做比对,“你帮我瞧瞧,配哪一身合适?”
    宝月认真帮着挑选起来。
    ……
    夏日夜黑的迟,趴在树上的蝉却“吾知了,吾知了”的鸣个不休,云意睡不着,躺在床塌上翻了个身,就看到了摆在桌角上,季舒宁送来的话本子。
    云意原本没什么兴趣,不过此刻闲着也是闲着,她坐起身,趿拉着鞋拿了书回到床上。
    云意轻声念着封页上面的名,翻开一页看起来,才读了两页她的耳根子就变得通红。
    云意咬着舌尖,一双水眸无措轻眨,这,这上头写得竟是男女情窦初开的情爱故事。
    她拿掌心贴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想将书放下,可犹豫再三又忍不住好奇翻了起来。
    笔墨书写出的缠绵悱恻令云意心跳如擂鼓,最重要的是,她此刻脑中浮现的全是季砚的身影。
    当她读到“那冤家抓住秀娘的玲珑玉足”这一段时,不自觉的交叠蜷紧了双腿。
    她用足背轻蹭当初被蛇毒咬伤的地方,那里早已经看不出痕迹,可她眼前却清晰的浮现出季砚帮她吸出毒血的画面。
    他沉着敛眉,唇角紧压在她的伤口之上,染了毒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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