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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砚不疾不徐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云意呢?可是先回照月居了?”
    何安硬着头皮道:“姑娘没有跟属下回来。”
    季砚书写的手顿住,他抬起头,将笔丢在桌上。
    何安直接后背一紧,喉咙就开始干了,把云意那个连他听了都不信的由头说了出来——
    “姑娘说,想多陪陪老夫人。”
    他以为两人这趟回来就算和好了,也不知道姑娘究竟在和大人闹什么别扭,但显然不是轻易能消停的。
    何安窥了眼季砚的神色,异常淡漠,瞧不出喜怒,但漆黑眼眸之下似有什么在涌动,何安斟酌了一下道:“姑娘许是还在为了被蒙在鼓里的事而生气。”
    季砚没有作声,他可以顺着小姑娘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她要住在祖家也可以,但无时无刻绕在她身边的季嘉泽,以及两人相处时的熟稔,都让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季砚干脆利落的下令,“明日就让季嘉泽住到翰林院去。”
    第二天季嘉泽就被张翰林叫回了翰林院,他走的匆忙,只让小厮来跟云意说,他可能要忙过一段时间才回来看她,云意知道后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季嘉泽在不在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她需要再找一个人来给她心上空荡荡的洞补上一块。
    这天午后,天上飘起了雪粒子,云意闲来无事带着宝月在院子里闲逛赏雪。
    云意走得慢悠悠 ,绕过九曲石桥,她看到不远处的翘角亭里季大爷正与一身着青色襴袍的年轻男子在说话。
    玉白的清俊面容,眉眼间清清冷冷,云意觉得他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去来,蹙着眉疑惑道:“这是……”
    宝月看着那人,笑道:“姑娘不记得了,那是二公子。”
    云意恍然,他是季清觉,自己与季舒宁季嘉泽想熟,和季清觉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加上他性子冷,话又不多,云意跟他实在是不熟,所以才一时没想起他来。
    季清觉背着手沉稳站在那里,偶尔颔首,静若远山的气度,竟与季砚有几分相似。
    云意兴致盎然的看着,忽然出声对宝月道:“我的手炉凉了,你去帮我换一个来。”
    宝月不疑有他,将手里的伞递给云意,“奴婢去去就来。”
    季清觉还季大爷说完话,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飘雪之中的云意,手中的朝一侧倾斜,露出皎皎的面容。
    云意还在想装作偶遇不认得好,还是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好,就看到季清觉提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季清觉站在离云意丈外的地方,“陆姑娘。”
    云意轻抬伞沿,仰着下巴略显诧异的看着他,半晌才似认出他是谁,低下眼睫朝他欠身见礼,细声道:“见过二公子。”
    飘落的细小雪花落在她绢长的眼睫上,颤巍巍的化作了水珠,季清觉见她怯生生的模样,解释道:“是四弟让我带件东西给你。”
    季清觉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云意看着那盒子蹙起蛾眉,并不去接,反而有几分抗拒的问:“不知这是什么?”
    季清觉迟疑道:“我也不知。”
    云意抿了抿唇,无所适从的好像快要哭出来似得,望着他嗫嚅道:“二公子能不能把这个还给四公子。”
    季清觉皱眉,四弟对云意有想法他多少是看得出的,过去每次云意来府上他都极为殷勤,但是他也知道四弟没少把她吓哭。
    云意看着他思忖的眉眼,愈发觉得他和大人相像。
    “二公子……求你了。”云意嗓音里带着些温软无助的颤抖,眉目切盼的样子,很难让人不生动容。
    季清觉想了一瞬,将东西收了回去,“我知道了,我会跟四弟说。”
    云意绽颜而笑,极为信任的看着他重重点头。
    季清觉看着她洇红的双眸,清冷的面容变得温和了一点,“那我先行告辞。”
    “等等。”云意跨前了一步,她举高伞为季清觉挡住不断飘到他身上的雪,“二公子撑着伞吧。”
    丈远的距离被忽然拉近,两人同在一面伞下,清冽的风雪里夹杂彼此身上的气味,又融卷在一起,云意仰着头,水光流转的双眸宛若琉璃珠子。
    云意意识到自己离的太近,涨红了脸退了一步,手臂却仍旧高高举着为他撑伞,轻声细语道:“……伞。”
    她脸上的红意漫到了耳朵,季清觉目光顿在她的耳尖上,只觉得鲜艳的有些晃眼,他移开视线道:“不用了。”
    云意急急道:“二公子肯帮我的忙,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一把伞而已。”
    举手之劳,季清觉原本也没有要她报答什么,可她着急忙活的要用一把伞还人情,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云意见他不说话指尖来回捏紧着伞柄,无措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怜,季清觉抬了抬眉,罢了,他接过是伞,“那就谢过陆姑娘。”
    云意见他肯接下,高兴的松开手,指尖擦着季清觉的手背才收回。
    仿若羽毛滑过的细腻触感,就如同云意给他的感觉一样,娇娇柔柔。
    季清觉虽然内敛沉稳,但远远没有季砚的那般不显山水,深晦难懂。云意看到他清润的眸色轻敛,以及那一闪而过的莫测,心中得逞的快意更浓。
    季砚远远走来,看到的就是季清觉从云意手里接过伞的一幕,两人交谈了两句后季清觉便打着伞走开了。
    由始至终他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眉眼间的寒意较这洋洋洒洒的雪还冷上几分。
    他下来朝就来看她,她让他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连自己都陌生的怒意在心口翻涌。
    何安离他最近,寒冬腊月的,他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两人说话到是不奇怪,可姑娘把伞了二公子,自己淋雪,这就不对味了……而且,姑娘什么时候又跟二公子熟稔了。
    云意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站在雪里,她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避风雪,转头看到季砚站在那里,也不慌张,轻勾眼尾嫣然一笑,“大人。”
    她正想大人呢,他就出现了。
    季砚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样子,眸中的寒意稍褪,迈步走进亭子,还没等开口,云意已经抱住了他,“我好想你。”
    不管从季嘉泽,还是季清觉那里获得的满足,都只是填补心口空洞的假象,在抱住季砚的这刻,空虚才被填满,两股情绪碰撞,让她兴奋的连身子都在颤。
    季砚被她抱的一愣,很快扫了何安一眼。
    何安立刻会意,这园子人来人往的不知何时会有人经过,看见可就麻烦了,他手脚麻利的放下悬在亭子四边的卷帘,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里面了。
    怀里又拱又蹭的柔软让季砚心情舒畅不少,但仍没忘了问她,“我看见季清觉走过去,你们说什么了。”
    他轻抚着云意的长发,平和的语气就好像随口一问。
    以前云意会因为他的不在意而失落,现在却不会了,她找到让自己满足的方法。
    云意不顾是不是还在外面,肆意妄为的勾住季砚的脖子蹭到他的颈窝里,“我在这里等宝月,遇见二公子就打了声招呼。”
    季砚搂着她腰,柔若无骨的身段让他不断想要用力将她按向自己,却又不舍得欺负她还稚嫩的身体。
    “那怎么还把伞给他了,不怕自己淋了雪得伤风?”
    云意信口道:“我可以等在亭子里呀,二公子还要走好一段,我想想就把伞给他了。”
    云意现在只想贴紧他,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光阴斑驳的凉亭内,远处还有丫鬟走过的声音,季砚的唇齿就这么被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撬开,他柔下目光任她索取,心里的那点猜忌散去。
    想到自己方才竟像个毛头小子冲动了心绪,季砚无声而笑。
    第051章
    一吻罢, 云意双腿发软的倚在季砚胸口不住喘气,粘着潮气的美目半眯半睁,迷离恍惚。
    怀中密不可分的娇躯起伏轻颤, 季砚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自持,此刻他却尝到了煎熬, 落在云意耳畔的声音也变得缓慢低沉,“什么时候肯搬回东水巷。”
    云意唇边牵出的笑惑人又媚邪, 她倒是更愿意和大人在一起,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些坏事就都不能做了,“我想住在这里。”
    季砚只当她还在闹脾气, 半真半假的说:“你要住这里,我不是日日都能有空来看你。”
    云意激荡的心潮被泼了盆冷水,“大人事忙, 日日来去也辛苦。”她在季砚怀里仰头,眼尾轻勾, 水雾迷朦的眼眸媚意流转, 舌尖在唇边间抿了一下,意味不明说:“大人不是说过我该多与人接触,不能总困着自己。”
    听着她拿自己说过话,振振有词的来堵他,季砚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心态变了, 他被她诱惑了,而他的小姑娘却在得逞之后, 不合时宜的便“懂事”了。
    季砚掌心捧着她的脸颊, 轻揩去她眼下的湿意, 轻声问:“那从前怎么没有这么乖巧。”
    云意贴着她的手掌轻蹭,不答反问,“大人难道还想驳了自己说过的话不成。”
    季砚确实有此意,对上她眼里的狡黠,宠溺地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住在这里可以,乖一些。”
    云意眸光轻闪,大人现在才让她乖,只怕是迟了。
    季砚宠爱云意,却也不乏强硬,“回答我。”
    不过她就是想不乖也不行,季嘉泽最近是抽不出身从翰林院回来了。
    云意重新靠近季砚怀里,闭上眼轻声说:“我会乖的。”
    季砚是抽空过来,徐蔼的事情还要他去处理,原本是想接云意回去,最后还是心软答应她继续住着。
    又陪了她一会儿,季砚便离开了祖家。
    *
    之后确实如季砚所说,他那日离开就一直没空来看云意,她还是偶然从季大爷和老夫人零星的交谈中知道,徐蔼已经自请辞官返乡,大人在这场博弈里,不费一兵一卒就赢的漂亮,朝堂之上再无能与他匹敌之人。
    想到自己也是这场博弈里的关键一子,云意笑的自嘲。
    季清觉与友人交谈着穿过园子往自己院子走,拐过回廊就看到了坐在美人靠上的云意,她远眺着园中的山水,眸子里是藏不住的苦涩和柔弱。
    是又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了么。
    季清觉身边的赵霄一下就廊下的美人被晃了眼,嘶了声,问:“那位是?”
    季清觉与赵霄还算交好,也知他风流的性子,下意识不想让他把目光放在云意身上,言简意赅的一笔带过道:“府上客人而已,快走吧,不是有事要说。”
    云意已经发现了他们,她驱散眼里的愁绪,朝季清觉恬然一笑,眸中印上星星点点璨然,而在对上赵霄的时候则局促垂下视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季清觉朝她颔首,便带着赵霄走了。
    云意手臂搁在栏杆上,倾身将头枕在手弯处,目光悠悠的望着季清觉的背影,这位二公子倒是比她想的要君子许多。
    她留给他的伞怎么也不知道来还呢,莫非要她自己去取?
    赵霄离开后,季清觉就在书房里看书,在脑中又一次浮现云意楚楚无助的芙蓉雪面后,叫来路安吩咐道:“把门后的伞送去洗秋院,亲自给陆姑娘。”
    他一向不喜麻烦,但她若来求助自己,也不是不能帮。
    路安挠了挠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子口中的陆姑娘是谁,想了许久才迟疑道:“公子是说那位徐州来的陆姑娘?”
    路安有些不懂了,还伞倒是不奇怪,可公子还特地交代要亲自交到陆姑娘手里,这是什么意思,公子是天之骄子,芝兰玉树,京中爱慕公子的姑娘有多少,这还是他第一回 见公子有回应。
    季清觉见他还愣着,皱眉道:“府上还有第二个陆姑娘?”
    路安被这瞥来的一眼弄的一个激灵,“小的这就去。”
    路安很快去到洗秋院,他悄悄打量着云意,笑说道:“小的来替二公子还伞,公子让小的谢过姑娘当日借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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