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篮球场,安静地能听见每一声篮球落地的声音。
球场是江岫白挑的,宁致远第一次来。两人打了不到半小时,宁致远便喊跑不动了。
他去后备箱拿水,顺便拿来一个崭新的鞋盒。
鞋盒打开,里面是一双白色的新球鞋,牌子是江岫白常穿的那个。
宁致远:“叔叔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款式,我就按我自己的审美随便挑了。”
他又说,他也是从追梦的篮球少年成长为现在的中年大叔的,他们那时候没有这么好的球场,也穿不起太好的球鞋。
江岫白有很多双球鞋,但没有哪一双是在温馨的时刻,由哪位长辈或者朋友亲手送给他。
他的鞋,都是随江老先生或者江亭的衣鞋,由商场的工作人员直接送进江家的。
他不追求品牌,对此也没有太大研究。只是从小到大,身边的男同学和男性朋友都会以艳羡的目光看向他的脚。
他的鞋都很贵,里面不乏各种限量款。但江家处处都是限量款,根本不足为奇。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双鞋,谢谢叔叔。”少年没有推辞,坦诚接纳眼前这位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宁致远拍了下他的肩膀:“谢什么,你对我们家宁宁这么好,叔叔还没谢你呢。你爸爸眼光比我好,他要是送你鞋,肯定比我挑的这双酷。”
江岫白笑笑,问:“我爸以前跟您一起打过球吗?”
宁致远回忆道:“没,你爸喜欢足球。听宁宁妈妈说,他球技还不错呢。你这身体素质八成是遗传他。”
“是嘛,我都不知道他喜欢足球。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他的喜好,他就走了。”江岫白看向球场另一侧的大灯,话锋一转:“宁叔叔,您球打得不错。”
爸爸要是还活着,父子俩大概也是这样的相处情形。
徐柏青的性子也像宁致远这般温和,跟宁致远相处时,江岫白总能想起自己的父亲。
宁致远:“我就是瞎打,之前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下了班也没什么事,就喜欢去球场泡着。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就觉得自己还年轻。”
“您下回要是想打球,就叫我一声。”
“好勒,要是别的孩子,我可不敢这样,但是你嘛,就你这成绩跟心理素质,叔叔不怕耽误你学习。”宁致远顿了顿,又道:“说到我能调回来,这还得感谢你跟你家里人,不过小江,叔叔不希望下回你再动用家里的关系……”
江岫白一怔:“您说,您调回来这事跟江家有关?”
“这事你不知道?”
-
黎明时分,江家庭院的门被打开。
江老先生醒得早,听见动静,下了楼,去客厅等候。
江岫白进客厅,看见外公端坐在沙发上。
餐厅那边亮起了灯,家中阿姨开始为老先生煮茶、准备早餐。
茶香味萦绕的这一刻,是江家一天的开始。
这个家并不是没有烟火气,只是一切过于按部就班,过于井井有条,从早餐开始,就失掉了人情味。
江老先生对茶品要求极高,早上的第一口茶,必得顺他的心。
今日的茶似乎令他满意,他连说话的口气都比从前柔了些。
“有什么事,陪我吃完早餐再谈。”
江岫白却开门见山道:“我跟您说过,别动她。”
“都知道了?”江老先生饮一口茶,慢慢说道,“沈聿可没有让她为难。孩子快高考了,父亲调回来陪着,也是应该的。”
说完递一杯热茶到江岫白面前。
江岫白没接,冷声道:“江家有什么权利干涉别人的生活?”
老先生放下茶杯,锐利的目光落在杯沿上:“因为咱们家不听话的小辈招惹了这家人。你喜欢这姑娘,咱们为人家做点什么,也是应当的。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尊重你的意愿,可你看,你想喜欢谁,对谁好,我跟你妈妈,都不反对。”
“您真当我还是小孩儿?”江岫白起身:“您让沈聿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警示我,江家可以一手遮天,我并没有跟您抗衡的资本。”
“你懂这个道理就好。我会让沈聿说服宁家人,让那女孩儿跟你一起出国。”
“不要再招惹他们!”少年眼底涌上狠劲。
江老先生云淡风轻地把一个文件袋推到他面前:“里面是你出国的所有资料。你拿什么态度对我,我就拿什么态度对你在乎的人,这桩生意很公平。”
-
大佬没来上课,宁知微好不习惯。
一回头,后面的座位是空的,没人拿书本敲她的头,也没人对她说“把这题再做一遍”。
最重要的是,没有帅哥可以看了。
江岫白人不在,陶之然也对宁知微放任自流了。
宁知微:“今天要给我布置什么题?”
陶之然:“今天放你假。”
苏煕哲频繁地来十一班找宁知微,帮她修改发言稿,教她如何克服心理障碍。
金雨菱把两人在走廊上一起研究稿子的情形拍下来,发给江岫白。
江岫白没有回复。
很久之后……
金雨菱:???
江岫白:收到。
收到???
金雨菱暗暗想,是不是长得帅又有钱的男孩子,都这么有自信。
宁知微跟大佬网聊,向来没什么“甜蜜”的结果,她干脆在群里跟大佬交流“感情”。
宁知微:我真的好紧张,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子珩:大不了就撂挑子呗!
金雨菱:那不行,你可是咱们十一班的门面!
大佬不发言。
宁知微:我不行了,明天就要上台了,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
许子珩:放轻松啦,你可是炸过烫发机的女孩!
金雨菱:炸姐冲!
大佬还是不发言。
宁知微觉得大佬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带着一点生气,发给他:不鼓励我一下吗??
江岫白回她了,回的是她跟苏煕哲头挨在一起改发言稿的照片。
宁知微:……
-
余静从前同事那里弄来两张某教育学博士的专场讲座门票。趁着周末,拉着宁致远一起去听。
夫妻俩听得颇有心得,散场后,兴致勃勃地交流着。
沈聿在停车场叫住他们,只是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让余静和宁致远交谈的兴致立刻四散。
熟悉江家的人都知道,沈聿是谈判高手。他的谈判手段以狠辣著称,通常都能让对方臣服。
他擅长收集对方的软肋,明里暗里的方式都用上。对于余静跟宁致远,他也早就手握一张带刺的底牌。
听见江家有想让宁知微陪江岫白一起出国的打算时,余静只觉得荒谬。
宁致远替余静说道:“即便两个小孩关系要好,出国也像你说的如此有前景,可我们有什么资格替她决定她未来的路?再说,我们家小孩是个独立的个体,她很优秀,会有自己的广阔未来,她不能也不该去给谁当陪衬,哪怕是小江,也不行。”
沈聿:“不过十八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深谋远虑,人生这艘船,还不是他们自己能掌舵的时候……”
宁致远打断沈聿:“沈先生不必多言了,这件事情,我们不同意。”
“那要是您女儿,自己愿意呢?”
余静斩钉截铁:“她不会。”
这场谈判陷入僵局,沈聿临走时,放了一些资料在宁致远的车里。
“宁先生,您看起来比您太太要冷静,这个您回头好好看看。不是什么威胁,只是出于我们江家对二位的关心。”
沈聿走后,宁致远打开文件袋,映入眼帘的内容,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
关于余静当年辞职的那桩隐秘,再一次铺陈在夫妇俩眼前。
时隔多年,余静好不容易从阴霾中走出来,只这一个瞬间,她的眼神便再次没入黑暗。
-
周一升旗仪式后,全体高三师生进行考前动员大会。
宁知微上台发言的顺序排在苏煕哲后面,苏煕哲刚走上升旗台,她的心率就已经飙到130。
金雨菱在一旁给她打气:“待会儿不要看台下,不要紧张!”
可她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好想逃,可是现在十一班的班级荣誉压在她肩上,她知道,她不能逃。
五分钟后,苏煕哲发言结束。宁知微的心跳仿佛快要停止了,忽然间一阵头晕目眩。
她极力地调整呼吸,拼命地对自己说:“不能怂啊宁知微啊,不要怂!”
金雨菱一偏头,发觉她的脸愈发惨白。
“行不行啊你?”
教导主任接过话筒,开始讲话。
现在该宁知微去旗台边做准备了,她想抬脚,双腿却像是定住了。
脑海中不禁回荡着过去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