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睡也不装了,他爬起来坐着,眼睛瞪得溜圆。
“少爷醒了?”
坐在外间给许淙做小衣裳,但时刻关注着里面的杨奶娘抬头一见他坐了起来,马上就放下了手里的绣棚,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您渴不渴,灶上温着庄子上送来的牛乳,可要喝上一盅?”
许淙慢慢摇头。
他现在没觉得渴,只觉得心脏怦怦乱跳。
所以他许淙日后会是一个杀掉嫡亲弟弟,气死养母的恶棍?!
不不不!
他疯狂摇头,他许淙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上辈子做老师的时候,不管遇到多么熊的孩子,他从来不会打骂,只会耐心地和他们讲道理。当然了,有的孩子实在是太熊了,他的道理讲不通,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打人,而是会发动大召唤术,把家长召唤出来给他们讲。
总之,他许老师是绝对不会体罚孩子的!
更别说做出把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推到冰冷的湖里,还不让人救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那个‘许潇’不是他,绝对不是!
“少爷您怎么了?”
杨奶娘看着他使劲摇头,顿时有些担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她松了口气,柔声问道。
“少爷可是头疼?莫要晃脑袋,仔细头晕。”
许淙皱着小眉头,吐出一个字,“娘!”
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确定他是不是书里的那个‘许潇’,如果是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改变命运,绝对不能够做杀人犯!
“娘,找!”
“少爷想要找夫人啊。”
胖乎乎,浑身带着一股奶味的肖奶娘也擦着嘴回来了,凑过来大声说道:“少爷可真孝顺,不过两天不见,就想着找夫人了。”
“不过夫人早就派人来说了,她这几日要忙着服侍老夫人,不能来看望少爷。少爷您也别担心,等再过两日老夫人大好了,夫人就会来看您的。”
许淙推开她的手,固执地指着外面。
“找!娘!”
一边说,他还一边往床边爬,大有要亲自爬过去的意思。
肖、杨两位奶娘急忙伸手去扶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
肖奶娘更是道:“哎哟,少爷啊,夫人她事儿多着呢,哪有这个空闲。您安心在屋里待着,我去给您拿碗您最爱喝的牛乳来。”
“那牛乳放了蜜,甜甜的,好喝着呢。”
许淙快被气哭了。
他倒不是因为肖奶娘的话被气哭,而是被自己软乎乎,站不起来的身子以及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舌头气哭了。
好在没等他的眼睛噙满泪水,杨奶娘就越过肖奶娘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对肖奶娘道:“少爷应该是想夫人了,我抱他过去吧。”
“他出生到现在,没有这么久不见夫人的。”
肖奶娘眉一挑,声音也高了起来,“杨家的,你话说得好听。可夫人早就说过了,少爷年纪小,身子骨也还没长全乎,不让我们随便将他抱到外头吹风。”
“少爷可是夫人的命根子,若他有个什么不好,我们两个都要吃挂落。”
杨奶娘平时脾气不显,现在却很坚持,“我们给少爷多穿点衣裳就是了,少爷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会儿不依了他,待会儿若是哭起来,不也是伤身?”
许淙连连点头,就是这样,他今天一定要去见金氏的,谁拦都不好使。
于是他拍了拍杨奶娘,然后伸手指着门外,“去,找娘!”
杨奶娘抱着他便往外走。
肖奶娘的嘴唇动了动,虽然因为自己年纪大,少爷屋里的事她做主的多,但杨奶娘的亲小姑却是在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得罪不得。现在既然少爷想去,对方也决定抱着少爷去找夫人,那夫人怪罪下来也是她受罚。
想到这里,肖奶娘就放心了。
于是她将小衣裳小被子找了出来,两个人把许淙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才抱着他出了门,往正院走去。
第2章
见到金氏的过程很顺利。
她身边的丫鬟一见到两位奶娘抱着许淙过来,问了两句之后就把人往屋里迎,所以没过多久许淙就成功见到了人。
许家的当家主母金氏容貌普通,脸上的妆容更是几近于无,但是皮肤白皙,气质也很好,许淙一眼就在丫鬟堆里看到了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鸦青色的衣裳,看到他们进门后就走了过来。
“怎么把人抱来了?”
肖奶娘躲在最后没开口,于是杨奶娘回道:“回夫人,少爷睡醒之后,一直喊娘,所以我们就把他抱过来了。”
许淙捧场地喊了一声,“娘!”
金氏脸色稍缓,伸出手,“把少爷给我吧。”
将人抱过来后,她用手指轻点许淙的脸颊,语气柔和地说道:“正好老爷寄了信和抓周礼来,你也一起看看。”
老爷?
将来会打断‘许潇’腿的亲爹‘许明成’?!
小胖腿一蹬,许淙鼓起了腮帮子大声喊道:“爹,不在家,坏!”
许明成可不是个坏爹嘛!
一家人里大儿子杀了小儿子,老婆也被气死了,那许明成这个做爹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专心仕途,忽略了对家人的关心。
如果他对家人的关心足够,早早地察觉出异常,又怎么会出现书里的那种悲剧?
而且书里面说了,他长时间带着小妾在外面做官享福,把老娘、老婆和大儿子抛弃在老家庐州,直到王氏去世后才能一家团聚。
而那个时候,‘许潇’都快九岁了!
养子不教,都是做爹的错!
渣爹实锤!
屋里的丫鬟们听到许淙孩子气的话都笑了起来,金氏更是搂着他笑道:“我儿可不能这么说,老爷在外也辛苦着呢。”
“而且他一直惦记着你,你瞧瞧,这是他专门给你寄的抓周礼。这些蒙书都是他亲自抄的,上面还有你爹从翰林院抄来的大儒注释,很是难得。”
“对了,他还给你取了大名。”
许淙瞪大了眼睛,扒拉着金氏的手探出头去,“名?看!”
蒙书什么的他不感兴趣,三千百他上辈子就会背了,大儒的注释他虽然有些好奇,但一时半会不看也不要紧。
和那些相比名字才是最重要的。
名字一定要先看!
只要看看许明成给他取的名字是不是‘许潇’,那就能确定这是不是那本书里了,如果是的话,说什么也要改掉那倒霉名字,他许淙绝对不能做伤害亲人的人!
绝!对!不!
金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老爷的家书给许淙这个还不满周岁的娃娃看,毕竟他还没开蒙,看了也不懂。不过想了想她还是让人拿了过来,但为了防止他不小心抓过来撕掉,那信纸隔得有些远。
许淙努力瞪大眼睛,纸上的字他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都是繁体,而且还是竖排,要他认的话一下子可认不出来。
急得他指着信纸,巴巴地看着金氏。
“名,找!”
“别急别急。”
金氏摸着他的光脑门安慰,然后指着信里的某一段道:“你看这里,你爹说按照许氏族谱,你们这一辈从水。”
“古人云‘一字贵,二字贱’,现在虽然不兴这些了,但你爹还是给你取了单字。”
“‘潇’。”
“以后啊,你就是潇哥儿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什么啊,许淙一听到真的是‘许潇’这个倒霉名字,顿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哇——”
……
金氏年纪虽然已经有二十了,但却是第一次养孩子。
许淙平时很乖巧,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跟大人示意他肚子饿,或者是要换尿布了,即使生病了也不会随便哭。所以现在看他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还张着嘴巴喘气,金氏顿时急得团团转。
她将许淙抱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地转着圈,还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部,“不哭不哭啊,娘在呢。”
“有什么委屈都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许淙抽抽噎噎。
他能不哭吗?
单名一个‘潇’字,那不就是‘许潇’?
他怎么能够是‘许潇’?他得是许淙!
改名,必须改名,想到这里许淙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喊:“名,不要,不要,潇!呜呜呜,要改,改,娘,名改!!”
金氏沉默了。
她没想到儿子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哭,‘潇’这个名字她觉得挺好的,而且还是老爷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特地起的,大老远地随着抓周礼从任上寄过来。
从小的教育告诉她出嫁要从夫,嫁了人之后要顺从丈夫,孝顺公婆。
而且潇儿是家中长子,公爹不在那由老爷取名是名正言顺的。相反若是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起名,传出去人家还会以为潇儿不被老爷所喜呢。
所以她虽然觉得心疼,但还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