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之前就不算是无缘无故帮她了。谢锦依心念电转,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试探着问:“可是我要做的事情,这个预言又抵不过你的辛苦费。”
重锐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提议道:“这好办。若殿下不着急,那这两年便先留在我这里,助我过了那生死劫,之后我再替殿下办事,如何?”
第14章 娇客
谢锦依心头狂跳。
重锐的周到,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给了他两年后的预知,而且比别人给他的占卜更详细。
她记得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有跟他谈判的底气。
谢锦依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看着重锐,鼓起勇气说道,“可我皇弟在楚宫有危险,我等不了两年,你可不可以先帮我将他救出来?”
重锐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意外,那点情绪转瞬即逝,却让谢锦依紧张了起来。
他问道:“殿下的皇弟是楚天子?”
见谢锦依点了点头,他又笑道:“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锦依知道这对于重锐来说,风险有多大。她怕他不答应,有些急了:“我知道的,我会对你有用的。”
重锐似乎在衡量什么,并没有直接答应她:“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楚天子失踪,楚国那边会来接殿下回去。”
谢锦依一愣,也反应过来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楚国如今的直系皇裔,只有谢锦依和楚天子,即便是旁系,也只有一位堂兄,而荀少琛只是已故皇叔的养子。
堂兄和荀少琛都想要皇位,国不能一日无君,如果小天子失踪,为了阻止堂兄夺权,荀少琛很可能会来燕国带她回去。
上一世她皇弟中毒身亡没多久后,荀少琛查出是堂兄下的手,除掉了堂兄。随后燕、楚两国开战,楚国赢了之后,荀少琛对外宣称重锐杀了她。
楚皇室至此血脉断绝,荀少琛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皇位。
谢锦依脸色有些发白,那个人会故技重施吗?将她接回楚国,然后伪造成她被谋杀的假象,嫁祸给堂兄。
最后她又会被那人软禁起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微微有些发抖,眼底透着恐惧,重锐眼神微变,连身体都站直了,跨到她面前,沉声唤道:“殿下?殿下!”
重锐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到他脸上。
他已经有些后悔用力过猛了,正想说点别的,她已经开口了:“我不会回楚国的,也等不了两年,所以……算了。”
“等燕楚两国订盟后,我就去晋国。”她转过身,华裳下肩背单薄,纤弱得让人心疼,“我累了,王爷请回吧。”
重锐三两步追上了谢锦依,挡在她身前:“等等。”
谢锦依差点一头撞了上去,连忙停住,抬起头,微微蹙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重锐仍是一副没正经的模样:“殿下,我可以救你皇弟。”
谢锦依一愣,眼中燃起希望,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重锐见她那样,心底叹了一声,面上只能不露声色,“殿下要的是楚天子安全,殿下只需将他身边的隐患告诉我,我来处理。”
这样一来,楚天子安全呆在楚国,谢锦依也无需回去。
按照上一世,她皇弟是在一年半后中毒,现在倒是不着急。
到那个时候,只要重锐看清燕皇的面目,不将兵权交出去,在燕楚之战中胜出,她皇弟作为战败国天子,会被带到燕国来。
一直压在心口处的那块大石,终于稍稍松了一些,谢锦依有种喘过气来了的感觉。
她觉得眼眶有些热,朝重锐认认真真地说了声谢谢。
那两个字带了点哭腔,在那脆弱的喉间像是被粘在了一起,显得有些软糯,猫叫一般。
重锐感到自己胸口便是被那奶猫爪子挠了一下,明明不大的力道,却依然叫他疼得心头一缩,又酸又涩。
他笑了笑:“那殿下以后便安心留在这里。殿下既然愿意助我,在燕国就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谢锦依点了点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重锐回王府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顺路去市集”的借口,再顺便让谢锦依在王府住下。
两人用过午膳后,重锐去了书房,谢锦依回房间摆弄那些小玩意儿,侍女花铃一直陪着她。
将近傍晚的时候,花铃走开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捧着天罗扇回来了。
谢锦依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幸好重锐还记着。
她接过天罗扇,心想着待会儿得谢谢他才行,于是问道:“你们王爷还在处理公务吗?”
花铃柔声道:“回殿下,王爷已经回千机营了。”
谢锦依一愣:“什么?”
他竟然一个人回去了?
花铃瞧着这位公主的脸色,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她的心思。
王府上下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上心,甚至都没女人能在王府上留宿。可就在前天,王府收到他的传令,让他们好生准备,以后楚国的昭华公主会住进府里。
不但如此,花铃今早才得了管事陈叔的叮嘱,得贴身服侍这位昭华殿下,若是殿下有哪里不舒服,王府是要马上派人去千机营禀告王爷的。
由此可见,王爷对这位楚国公主有多上心。
第15章 旧梦
谢锦依撇撇嘴,托着腮,握着天罗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看着面前那堆小玩意儿发呆。
在上辈子,她大多时候都是睡在千机营的帅帐,因为重锐在哪里,她就得在哪里。她跟他哭闹,他就抱着手臂跟她说,哭,使劲儿哭,老子就喜欢看小美人儿哭。
如今重来一世,重锐这厮居然肯放她一个人在王府了。
想起从前被重锐欺负,谢锦依忍不住哼了一声,心道:果然,人若是没点利用价值,便只能任强者宰割。
花铃琢磨着谢锦依的脸色,又听到她这声娇气的冷哼,心中有点七上八下。
公主听到王爷回千机营后,明显是不高兴了,是因为王爷没在王府陪她吗?
陈叔说了,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事,尤其是当公主不舒服时,一定都要如实汇报。那公主心里不舒服,理应上报?
花铃想了想,安慰道:“殿下,千机营那边事情比较多,所以王爷才抽不开身。”
谢锦依回过神,一脸疑惑地看着花铃。
花铃也不敢说太多关于重锐的话,见公主对那些小玩意儿失去了兴趣,便仔细地将它们收起来。
谢锦依不喜欢有人贴身跟着,像是被监视一样。
到了就寝前,她见花铃似乎还想守着她睡觉,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你出去。”
花铃原是被吩咐,要等公主睡安稳后,才能退下。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惹怒公主为妙,只好说道:“是,殿下。奴婢就在耳房,若殿下有吩咐,请随时唤奴婢。”
除了花铃之外,房外还有两名侍女候着,随时听命。听到房内说要就寝,其中一名侍女捧着另一个香炉进来,将原来房内的替换掉。
不多时,房内变成另一种香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谢锦依有些意外:“伽楠沉香?”
花铃笑道:“是,这沉香助眠,就寝前点上是最好的。”
伽楠沉香产量少,且极难取到,通常都用作皇室贡品。楚国先帝还在位时,若是得了伽楠沉香的进贡,也都是赏赐给皇后和荀少琛,连她这个长公主都没有份。
她虽然没被赏赐到,但不妨碍她能用上,因为荀少琛转手就将那沉香送到她寝殿。
这香气闻着舒服,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花铃觉得这位楚国公主应该是喜欢的,却没料到她说变脸就变脸,脸色比听到王爷回千机营时,更加难看。
谢锦依本来正走向床榻,此时停下脚步,看着花铃道:“撤了。”
花铃有些懵,见谢锦依目光都冷了下来,心里一个激灵,连忙道:“是,奴婢这就让人重新换。”
谢锦依不再说话,径直上了床榻,花铃替她将帷幔放下,又见她将那把折扇压在枕边,心中只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躬身退下,吹熄房内蜡烛。
伽楠沉香味道持久,即使刚刚已经马上撤下,但黑暗中仍能闻到那股独特的香味。
谢锦依翻了个身,拥着杯子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被子里。
她讨厌这个味道。
上一世燕国战败,荀少琛将她带回楚国软禁时,她的房间里点的就是伽楠沉香。每日每夜,无时无刻,这香气都萦绕不散。
若是荀少琛来了,那香炉里还会被加入合.欢香,与伽楠沉香一混合,便是甜腻迷醉的味道。
这一晚,无数不堪的回忆涌入脑海,谢锦依不可避免地做了恶梦,梦见被从燕国带回楚国后,再次见到荀少琛的那天。
那时她已经被软禁了好几天。
她被安置在滨山行宫深处,房间内极尽奢华,像一个精致的牢笼。荀少琛来的时候,她正被守卫拦着不让出去。
一见到那心心念念的人,她眼神一亮,随后一脸委屈地喊道:“少琛哥——”
“哥……”
她的声音从激动,到倏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荀少琛身上的玄色礼服,目光落在那摆动的五爪金龙上。
被软禁的几天里,房门前的守卫跟她说,谢氏皇室血脉已尽,荀大将军登基了,等陛下忙完后,便会来看她。
她当即就扬手给了那侍卫一巴掌。
谢氏血脉已尽?那她是什么?他们一定是骗她的!
少琛哥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他对皇兄忠心耿耿,疼她惜她,还要一辈子对她好,所以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星儿。”
脸上被粗砺的指腹刮过,谢锦依回过神时,荀少琛已经来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