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汇哥”桑园的嗓子紧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开始有滴滴答答的液体溅到手上,桑园手止不住地颤抖,不敢低头看,却能感受到液体的黏腻和稠热。
和那晚她捂着脖子从埃文斯房里逃走的感觉一样。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桑园弯起的手心盛不下,开始从指缝往外溢,一滴一滴像坏掉的水龙头,疯狂逃逸。
桑园的嗓音染上一丝慌乱和哭腔:“汇哥,你,你别吓我。”
后厨门口通往街道,路上所有人都在发疯般地逃窜,有人嘴里大喊:“杀人啊!!有人有枪,有枪!”
“快逃啊,快逃”啊,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嘭”一声打中,当场死在路中央。
卓汇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冷,很快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桑园被迫一起跟着坐下。
她怀里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卓汇,手掌捂住心脏处不断往外涌血的窟漏洞。
于事无补,捂得越紧,血却流得越快。没一会,卓汇的衣服和桑园的裤子全被染成鲜红色。
“汇哥,你,你别睡。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美国都是大医院,一定能救好你。”
桑园不停和卓汇说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卓汇苍白失血的脸颊上。
流眼泪的速度却赶不上卓汇失血的速度。
卓汇的嘴唇已经完全干涸,毫无生息,他勉力睁开眼睛,拿着已经被染红的紫罗兰花束的手想抬起递给桑园,“桑园,好好吃饭,努力赚钱”
卓汇还想说什么,但语气越来越轻,桑园低头凑近他的唇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卓汇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抬头在桑园的脸颊边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淡到桑园只感觉到像是有一阵春风拂过脸庞。
真诚,又卑微。
“对不起。”
原谅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吻你,我喜欢的女孩。
“带我回家吧。”
我想回到中国,我的故土,让我在父母身边安息吧。
桑园,对不起,带我回家吧。
以及那句永远没说出口的。
桑园,我喜欢你。
23岁的卓汇,死在了替心爱女孩挡子弹的这天,能躺在桑园的怀里死去,他想他这辈子值了。
卓汇的前23年,就是烂命一条。父亲酗酒,母亲好赌,妹妹卧床,家徒四壁,两手空空。亲戚人人骂他是卓家的克星。
好幸运遇到了桑园,她像自己灰暗人生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但又好可惜分别地这么快,抓不住的流星,不如就留给别人欣赏吧。
可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送过喜欢的女孩一件像样的礼物。就连这束花,也是他在送外卖路过梅费尔街区时,看到一户人门口围栏里种满了紫罗兰,想着和桑园的英文名很相配,就偷偷摘下做成了一束简陋的花。
原本捏着紫罗兰花束的手,突然重重垂下。
花束散了,凌乱落在血泊里。
就像卓汇消逝的生命。
“汇哥汇哥”桑园已经哭得哑了嗓子。
李阿嬷跑到门板后面,朝桑园大喊:“丫头,快跑啊,外面那些人乱开枪的!你在这里很容易背被发现的,快走吧!”
桑园充耳不闻,手掌仍是紧紧捂着卓汇的胸膛,一只手觉得不够力,再加上另一只手。
使劲压着,一点力也不敢松懈。
可桑园还是感觉到手底下的身躯一点一点慢慢变硬。
突然李阿嬷大喊:“桑园,桑园!小心!”
桑园抬头一看,发现巷口处一个带着棕色头套的黑人壮汉已经举起空洞洞的枪口指向她。
黑人按下了扳机。
第二声枪响。
可能都没过0.001秒,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闪现挡在桑园面前。
她抬头和来者怔怔对视。
桑园因受惊的瞳孔猛然缩起,埃文斯灰绿的瞳仁此刻却绿到异常发亮,变成了一条竖直的线。
子弹打穿了埃文斯的腹部。
“萝兰,跟我走。”埃文斯喊了一声桑园,声音低沉到几不可闻。
桑园愣怔地盯着埃文斯干燥的腹部发呆。
没有血液,可卓汇的血流了自己满手。
卓汇说,桑园,带我回家吧。
可埃文斯却说,萝兰,跟我走——
虽然现在写小剧场有点破坏氛围,但埃文斯还是有话要说:你送花就送花,薅我种的紫罗兰干什么?知道我养这玩意养了六百年吗?
卓汇:怎么死了还要被人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