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以前伤了眼,虽然体力还行但是已经没办法瞄准猎物,只能做做陷阱猎捕些中小型动物。迪恩的爸爸看重他丰富的山林经验,才聘请他整理看护木屋。
看着加德对老猎人口中那些刺激与惊险的往事听得入迷,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传奇故事特别有兴趣,或许加德也幻想着自己的首场狩猎能有出色的表现。
弟弟曾对继父发下豪语要猎隻鹿,迪恩虽然觉得不切实际,还是在心中盘算着有机会的话和他一起打隻小鹿让他开心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将心底的内疚压下,迪恩收拾些必要物品就和猎人讨论路线与行程。
之前是照着爸爸带着他走过的路线,现在则是以禽类为目标不再迂回行进,他们要早点回去才行。
老猎人可惜地道:「不去北峰的山顶吗?」
「不去了,以后会再带他去的。」
北峰的山顶不是莫茵郡的最高点,但是路程轻松视野良好,站在山顶能将莫茵郡一览无遗,莱瑞那天也是领着迪恩去,让他在温暖的阳光与轻柔的徐风中俯看着自家的领地。
山脚下是正扛着柴走在归途的樵夫,从山上蜿蜒流下的河流经过村庄,村庄的人们捕着鱼洗着衣,还有孩童在一旁戏水。视线跟着缓缓的水流看去,是一片片金色麦田,农家正忙着收割。在更远的远方,不知谁家的羊群间散地走在因风而摇曳的草地上,像是落在地上的小小棉絮团,微小的人影在后面赶着羊群。
各种人,各种不同的生活,他们的祖先因为各种不同的理由聚集在同一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在这一大片土地上,他们都是这么渺小,过着纯朴简单的生活,如同几百年来的先辈一样,想让加德也看看自己与他们的祖先都看过的风景。
「我会再带他来。」
加德不知道行程改变,他一路上完全照着迪恩的要求,注意脚步,观察四周,发现了禽类足跡后便隐匿在树丛后,由猎人模仿同类的叫声引诱。
这是一隻山鸡,这种山鸡体型比一般圈养的鸡更小一圈,但是顏色多彩绚烂,是莫茵郡做标志性别的羽毛最喜欢捕猎的鸟类,因为一隻身上兼有红色及蓝色羽毛。
这种鸟动作灵敏胆子也小,第一次没射中的话就会被它逃走,并且好几天不出现,除非找到另一隻,不然只能换其他鸟类替代。
「冷静,不要紧张,想像我们在家里的那些训练。」迪恩低声提醒。
加德小心托着枪,仔细描准,在山鸡停顿时压下扳机。
猎犬卢克几乎枪声同时间飞奔出去,牠咬住受了伤还想挣扎逃走的山鸡,将它啣至主人面前。
「射中了,我射中了!卢克也好棒。」
迪恩轻拍弟弟的头以示鼓励,「厉害,第一次就成功了,回去可以跟你父亲炫耀囉。」
「嗯,我还要打兔子,狐狸跟鹿!」
「我们得先回去了。」迪恩找了藉口,「家里只有你父亲跟洛洛,他们肯定很想我们。」
加德一脸捨不得,「这么快喔,我才开一枪而已。」
迪恩安慰:「这表示你很厉害啊,今天先这样,以后我会再带你来,到时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不下山,你想打什么我们就去找,好不好?」
「好哇,一言为定喔!」加德又马上恢復,「我也想父亲跟洛洛了,那我们明天回去吗?」
「对,明天就回去。」
回程路上,迪恩还是抵不住加德的哀求,想着还有时间便又猎了两隻野兔,充做晚餐的加菜。
三人傍晚前回到木屋,菲利克斯他们也还在,他们暂且把这里做为营地,因为有水源,地面空旷,也有个虽然简陋但起码能让马躲雨的棚子。迪恩也同意他们使用木屋,比到处扎营强多了。
沙菲身为贵族,许多观念比较陈旧,像是苍性羽毛他就只认定要用苍鹰的飞羽,见到加德自己提的鸡,他虽然觉得鹰与鸡之间差别过大,但也不否认这种鸡的羽毛相当漂亮。
加德兴致勃勃,拔了两根最满意的的羽毛,小心翼翼放在木盒里。
「还有这么多羽毛,我都用不上呢,可惜了。」
「这种鸡的肉也蛮好吃的,不算浪费。」猎人回应。
「请问,这些羽毛加德阁下都用不到了吗?」一位随从在一旁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上前询问加德。
加德一直被叫小少爷,第一次被人尊称为阁下让他一时转不过来,「啊,问我吗?我是用不到了,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些羽毛真的很漂亮,如果阁下不要,可以给我几根吗?」
「可以啊,如果你不介意是我打的。」
「怎么会介意呢,高兴都还来不及。」
若是一般的贵族,随从可能还不敢开口,但早上这位贵族小少爷毫无架子地跟他们搭话,好奇地看他们工作,还与他们讲起自己是来猎成年礼上用的羽毛,他们这才知道这里的习俗。
可能是开心,随从多说了一点,「毕竟在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家里工作,饰品可不能随便,不能丢了主人的脸,也不能抢了主人的风头。」
为了彰显身分地位,适婚年龄的贵族都喜欢用最外侧也最大的飞羽做装饰,而在贵族家工作的僕人就算用同一种鸟,也会选择翅膀内侧或尾羽等较小片的羽毛。
虽然是种尊重,但也失了装饰意味,仅仅只是标示性别的工具而已。
工作时就算了,有些特殊日子,不论有没有对象,还没有结婚的成年人总会想好好表现自己。
加德捕到的山鸡即使是小片的飞羽也是光泽漂亮顏色饱满的深蓝色,尾羽细长,伴着几根泛着同样光泽的深红色羽毛,若是一对恋人分别配戴,更显的登对。
加德家里的僕人都有些年纪,从没有想过这么多问题,他只是很开心自己的战利品受欢迎。
「你们能喜欢就好,剩下的都给你们分吧。」
不只这位随从,其他两人也分得几根羽毛,除了向加德道谢,厨子也将山鸡与兔子带走做烹调。
迪恩的本意是让加德体验到山上有什么吃什么的克难生活,但是等他注意到时肉都快煮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还有明天可以给加德再上最后一堂课。
明天就要返程,迪恩一整天都没来得及问安格斯。
木屋没人,安格斯的帐篷也是空的,连狗也不在,那应该表示他没有在菲利克斯或沙菲的帐篷里,人可能在附近。
迪恩不想问其他人,他也在附近绕绕,一下就在溪边找到安格斯。
安格斯赤着上身,用手帕沾着冰冷的溪水给自己做清洁。似乎不适应这种冰冷,他边擦拭边打着哆嗦。
「你在干嘛,不怕着凉吗?」迪恩拿起他叠在旁边的衣服给他披上,「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你要是在这里生病我去哪里给你找医生?」
安格斯其实也没想到溪水这么冷,明明白天还是晴天,他以为现在水应该也是暖的。
迪恩帮他穿好衣服,拉着他回到木屋,铺在木屋地板的临时床舖已经被收拾乾净,壁炉的火刚升起还不够暖,他把安格斯按在壁炉前坐下,把放在自己床上的棉被盖在安格斯头上。
「想要洗澡为什么不说,就算没办法像在家里那样舒服,但是起码还是能弄点热水。」迪恩又添了些柴,「我去给你烧点水,你先把自己身体暖起来。」
安格斯独自在木屋里,用棉被包裹住自己。被子上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从棉被里透出。他拉开被子,放回床上。
几天没有好好洗过澡,安格斯早就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更不想那味道沾染到迪恩的被子上。
平时即使再冷的日子他都天天用加了精油的热水泡澡,相信条件差不多的沙菲也是,连沙菲都没有抱怨,安格斯也不想被当作难搞的少爷,就一直忍耐没有提出要求。
好几天都睡在自己帐篷倒无所谓,昨天晚上与迪恩只隔道帘子,就怕被迪恩闻到身上味道,他才想着多少要把自己弄乾净点。
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想着速战速决,没料到恰巧被迪恩看到。
真是太丢脸了。
过了一会迪恩走进来,「身体暖了吗?水正在烧,很快就好。」
见到被子被放回原位迪恩没说什么,他将帘子改了位置,移到壁炉外侧,这样就可以在壁炉边脱衣服洗澡。
迪恩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个木桶,安格斯见过早上迪恩就是用这个桶子给驴喝水,直觉地皱起眉。
「我有好好洗过了。」迪恩没好气地道:「刷了好几遍,总比你在溪边洗强吧,知道你要求高,还放了点花草……虽然是随便採的。」
低头看着迪恩的手,浸在冰冷溪水过的手比平时更白,知道迪恩体质偏寒又怕冷,安格斯心中一阵难受。
结果自己还是给人添了麻烦。
木桶里浮着几朵刚採的小花与撕碎的叶片,虽然只有淡淡的青草味,但视觉上提升了几个档次。
「还有放一点薑片,可以预防感冒。」
安格斯还没来得及道谢,迪恩在说完就拉上帘子,阻隔彼此的视线。
如果是正常人这时候还可以对迪恩致谢,但是安格斯不行,只要别人看不到他,那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迪恩没有离开,他靠着墙坐下,听着窸窣的声音,他开口:「问你一些事情,是就敲一下地板,不是就敲两下。」
也没等安格斯反映时间,迪恩直接问。
「你知道菲利克斯他们上山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