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独一无二的神迹,是连据称“离神灵最近”的历代圣徒都没有引发过的神迹!
而它也间接造就了如今胡克二世独一无二的地位——
曾经的神眷之子胡克·伯纳德,如今的神眷帝王胡克·格雷斯,就此成名大陆,地位再无动摇。
第029章 急转直下
易文君怎么都想不到, 在这样的年代里,胡克二世竟然还能搞出这样的造势和噱头。
是的,在易文君看来, 什么“神眷之人”, 什么“唯一一个得到神迹的人”, 统统都是胡克二世给他自己的包装。因为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一座石像不但会丢圣光还会流眼泪, 而已经发生异变的怪物会褪去污染、完好无损。
——一定是自导自演!
而且是场非常聪明的自导自演,因为当发生过这样的一幕后,日后就再不会有人会轻易怀疑“神眷之人”的身份了, 更不会想到这位神眷帝王竟然自身就是邪神使徒。
好嘛,除了对邪神教会下驱逐令“贼喊捉贼”之外,这位胡克二世身上又多了一个“自导自演”的标签。
看来这位可真是个老演员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位演员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瞒天过海的?
易文君想了想,没想通,便暂时放下了这一点。
毕竟一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想要寻找某些蛛丝马迹本就艰难, 二来, 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你知道以斯比亚的事吗?”
趁着这段时间对方有问必答,易文君连忙询问。
“当年王国的生命教会和以斯比亚联手打击邪神教会、驱逐邪神信徒, 关于这件事,你知道什么内情吗?还有莱克斯男爵, 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对面的安东尼奥一怔, 神色有些狐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件事?”
不等易文君回答, 安东尼奥摇摇头,又自顾自解答起来:“十年前教会与以斯比亚联手下达的驱逐令, 在当年并不是秘密, 只是单纯没有多少人关心而已, 毕竟在那时候,邪神信徒们最活跃的地方远在塔乌丘陵和黑暗海域,与王国隔着一整个梦比斯境,谁都没想到它们竟然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就越过那些神秘生物的领地,一路扩张到今天的地步。
“以斯比亚上的那群龙,不愧被称作“最接近神的族群”。它们早料到了邪神信徒在大地上肆虐的未来,向王国派出了龙族成员,意图与人类联手对抗邪神的侵袭,但是……八年前,那位龙族成员意外死于莫城的燃气爆炸事故,尸骨无存。”
安东尼奥顿了顿,这一刻,他一直冷肃的脸上终于浮出了显而易见的讥嘲。
“看来神话时代的老古董,到底还是该死在它们最辉煌的时代,这样才能铸就它们永恒威名,而不是落到今天这人人嘲讽的地步。”
易文君颇为无语,没想到莫城伯爵那群邪神信徒用以挑衅驱逐令的邪恶仪式,竟然最后被扯成“燃气爆炸事故”,也不知道到底是王国里的哪个人才想出来的舆论公关。
但是,以斯比亚的那群龙又是怎么接受的。
“后来呢?”易文君问,“后来以斯比亚是什么反应?”
安东尼奥说:“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易文君惊讶。
“是的,没有反应。无论是对那位龙族成员的死,还是对后来王国向以斯比亚发出的任何电报信件或公文,它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易文君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感到微妙。
而果然,下一刻,她听到安东尼奥这样说:“王国和教会的人都猜测,以斯比亚的龙族,可能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遭遇了不测?
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样的不测是自然的消亡,还是有人恶意针对?
如果是他人恶意针对,那这个最有可能向龙族动手的人又会是谁?
易文君心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形象,毫无疑问,正是胡克二世和赫伯特六世这二人。
也直到这个时候,易文君才终于切身体会到,邪神教会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是一股怎样庞大的势力,而邪神信徒们又是怎样一个棘手的存在。
就连意图先下手为强的龙族,都被邪神教会先下手为强了,而东奥雷王国的国王与勋爵,都已经被邪神教会的人所取代,那么接下来,离整个东奥雷王国的彻底沦陷又有多远?
这个游戏世界,到底会有怎样的走向?
真的还有人能挡住邪神的脚步吗?
易文君思考了两秒,后又将这件事迅速抛下:算了,这不是玩家该想的事。万一自己真的玩到邪神教会大举入侵、东奥雷王国沦陷的那一天,大不了就改信呗。
反正打不过就加入,加入了也不妨碍玩家继续打你。
玩家就是这样无所畏惧。
易文君没有想太多,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安东尼奥询问更多的问题,毕竟这样有问必答的时刻是很难得的,她心里还有太多关于这个副本的疑问,比如说国王和生命教会的关系,比如说生命教会的实力分布以及圣徒相关事件,甚至是那个在上周目里背刺圣徒的雅各布,易文君都像问问面前的安东尼奥知不知道其中内情。
然而就在易文君意图继续追问的这一刻,她骤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膛内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像是要冲出嗓子眼,可她的呼吸却越发艰难。
易文君心中咯噔一声,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对面的安东尼奥,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红茶,收敛心神,意图重新掌控身体。
但她的一切意志与努力,在这一刻都像是泥牛入海,摇晃一下后,只能颓然倒下。
“怎么会……”
易文君怎么都想不通。
“我明明……明明没有……”
明明从踏入这座庄园起就提高了警惕,明明她小心地没有触碰任何可疑的地方,更没有碰过对方倒地茶……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却还是……
“是啊,你明明没有喝下这杯茶,为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安洁莉卡,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对面沙发上,“安东尼奥”笑了一声,来到易文君面前,半跪下来,如同忠诚的骑士一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爱怜又痴迷。
但他的声音却又如同憎恶。
“你太傲慢了……你总是如此,安洁莉卡。”“安东尼奥”笑着,轻声喟叹,“我太了解你了,一如你了解我那样。就像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却还敢继续深入险地;就像我明明知道你是多么聪慧,却还能利用你的傲慢令你落入陷阱。”
安东尼奥,不,是扎克雷这样笑道:“我们啊,或许就是天生一对吧,安洁莉卡?”
易文君才不理会npc的感慨,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时光,质问道:“安东尼奥呢?你把安东尼奥怎么样了?”
就像扎克雷说的那样,当易文君站在安东尼奥的庄园前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面前的人被掉包了,然而她靠的并不是什么“恋人之间的熟稔与感应”,而是靠着灵魂视角中使徒力量的显现。
在外人眼里,安东尼奥和扎克雷这两兄弟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二者截然相反的气质。可当他们刻意换上彼此的衣服,模仿彼此的动作后,他们的区别就立即模糊起来,甚至说是一个人都不为过。
可在易文君的眼里,这两人最大的差别不是气质,而是灵魂火焰中显现的意象。
在安东尼奥的灵魂火焰里,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意象,可谓是非常典型的生命教会的使徒;可扎克雷的灵魂火焰却是一片冰天雪地万物消亡的冷酷意象,一看就是跟自然或死亡相关。
这样灵魂意象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易文君除非是瞎,才看不出他们的区别。
但是,出于玩家作不死就玩死里作心态——也或许这就是玩家的傲慢——易文君并没有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从河道逃跑,而是大胆踏入了这座庄园进行探索。
如今,她虽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但她依然没想通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不过这不重要,等她套出了安东尼奥的所在,下周目她就不来冒这个险了——搞把枪,她打远程!
呵,玩家就是傲慢了,你说你怎么着吧!
对面,扎克雷听到安东尼奥的名字后,脸色蓦然沉下,但只是一瞬,他又笑了起来。
“看来我那个哥哥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运和受欢迎啊……当年在贫民窟的时候,我跟他明明差不多大,也更愿意为大家出头,可大家就是更信服他、更愿意将他当作老大;
“后来,我们被抓,明明是乘坐同一辆马车,可意外来临时,他被生命教会的人收养,甚至继承了爵位,一步步走到了天上,但我却要在泥地里打滚,跟盗贼乞食,跟劫匪祈命……
“无论什么人都好,随便什么人都好,都能像践踏野草一样将我踩在脚下,所以我对自己发誓——我再也不会给任何人将我踩在脚下的机会!”
扎克雷的声音轻松,像是叙说别人的故事,可他注视易文君的目光却越发深越发亮,就像是被火淬烧过的刀锋一点点磨开刃,折射出尖刻的光。
易文君其实能够感受到,这一刻的扎克雷望着她,是因为他正在等待、甚至期待她的某个答案,就像是在脱衣舞男俱乐部的后台时,如果没有维尔玛的出声打断,安东尼奥辉也一定会向她告白。
对,易文君是没谈过恋爱,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受不到别人对她是什么心情、有什么期待?
但易文君我行我素惯了,就连现实中也不关心别人的心情别人的期待,更何况是游戏里的npc。
因此这时,易文君只觉得这npc废话一箩筐:她都快狗带了这人怎么还在这里抒情,还有完没完了?!
易文君心中不耐,不想继续耽误时间,一把抓住扎克雷的衣领,厉声质问:“我问你——安东尼奥呢?”
扎克雷目光闪动,那双黑亮的眼瞳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有瞬间像是折射出某种水光。
但那水光只是一晃而过,很快,扎克雷露出恶劣的笑,将衣领上易文君的手指一根根拉开。
“看啊,看啊,安洁莉卡,每一次你都是这样。”扎克雷摇头,声音讥诮,“先是莫妮卡,再是安东尼奥,每一次你看着我时,眼里却都在看着别人——可笑,太可笑了,安洁莉卡,傲慢的安洁莉卡,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看不出你的隐瞒?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另一个人?”
扎克雷声音越发平静,笑容越发恶劣。
“你跟我说,在我将你送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恋人了?恋人?别开玩笑了,安洁莉卡,我们什么时候当过恋人?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将我当过恋人?对于你来说,我难道不一直都是抚慰你内心愧疚、是你为了莫妮卡的死而赎罪的工具吗?对工具谈爱情,这是不是太可笑了点?”
易文君:“……”
什么玩意儿,这人怎么也知道这件事?!
当年的内情,就连两人身边的维尔玛和崔西夫人都浑然不知,可这对兄弟怎么一个比一个清楚?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没等易文君想明白,扎克雷又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是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安洁莉卡,我说过的——我再也不会给任何人将我踩在脚下的机会。任何人都不行,安东尼奥不行,你也不行。”
易文君回神,越发抓狂:所以说安东尼奥呢?!
他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马上要开下周目了你就不能干脆点吗?
易文君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从扎克雷口中逼问出答案。
但她意志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她的身体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彻底倒伏下去。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
最后的最后,朦胧的火光中,易文君听到扎克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乎恶意:
“安东尼奥已经死了。”他笑声嘲讽,“但我可以肯定,你们绝不会有在地狱相见的机会。”
哦,死了啊。
那行,你记着,是兄弟下周目再来砍你。
易文君终于安心,放松下去,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无边黑暗。
黑暗中,熟悉的似梦似醒感袭来,易文君发现自己此刻的状态颇为奇怪,并不像是退出游戏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