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听着已是分外心动,忙笑道:“不知这姑娘现今在哪啊,要不,你待会儿带我去见见她?”
“啧,赶巧了不是。”陈二娘正中下怀,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我刚才呀就见着她也来贺喜了,一眨眼给跑到里屋去了,待晚上吃酒宴的时候,我再指给你看啊。”
“好啊,这么巧呢。”崔娘子喜不自禁,“那便有劳你帮忙引荐了。”
“嗐,这是哪里的话,两全其美的事,搁谁不高兴呢?”陈二娘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挑起眉,笑得一脸邀功样,“到时候若真的成了,可别少了我老婆子的喜酒啊。”
“你放心,这个是自然的。”崔娘子千恩万谢,不禁满含期待地将视线投到了里屋的方向去,真想赶快见一见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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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
沈青棠簪了发髻,身穿大红喜服,提着裙摆在王萍儿面前兜转了两圈,微泛羞色的小脸上满是耐不住的欢喜。
“萍儿,好看么,好看不好看?”
王萍儿掩唇轻笑,左右打量了一番,倒被她这女儿心性给逗乐了,“你底子白,穿什么不好看?”
“怎的,突然想穿我的婚服,”她揽上沈青棠的肩,将人拉到铜镜前坐下,有意打趣道,“可是因为,下个月初要及笄了,某些人也恨嫁了不成?”
心思被好友戳破,沈青棠忙不好意思地用手托住小脸,以防那偷乐的嘴角忍不住笑上了天去,“我就是想先看看,穿起来是什么样子嘛。”
因为她原本也打算着,等自家小夫君的身子好个七七八八后,便带他到官府那里安置附籍,待拿到户帖之后,两人便大大方方地成亲。
其他花销倒可以省着缩着,但婚事是万不能拖得太晚的。
她不想,他每次出门都要遮遮掩掩的,连帮她拿个东西都有所避讳。
她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草堂,与外界往来。
而她也可以坦诚明了地告诉乡亲,这个她想要共度一辈子的人,是她的夫君。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就是她及笄之后了,她可得多出门接点活,攒够银子才行啊。
看着镜子里妆点过的自己,沈青棠忽然体会到了为悦己者容的感觉,不禁笑得更深了。
“哎,那你心中可有如意郎君啊?”王萍儿帮她梳理着头发,蓦地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可是听说,好几家婶娘都有意要你当儿媳,尤其是梅婶婶,那话都说了好几遭。”
“哎呀,这种玩笑话,我们不都从小听到大了么,当不得真的。”沈青棠笑了笑,不以为意,“我娘就同我说过,嫁人,还得嫁自己真心喜欢的,若是遇不到中意的,那嫁了也是白遭罪。我自己会有主张的。”
她抬起头看向王萍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满含着甜蜜又期待的笑意,“那我到时候真的成亲了,你会从夫家回来,亲自送我出嫁么?”
她娘亲去世得早,整个村子的人虽都对她照顾有加,但真正把她放在心窝里疼的,到头来也就那么一两个,陪她一起长大的王萍儿又何尝不知。
她只比沈青棠稍大六七个月,但却家庭和睦,吃穿不愁,也不用像沈青棠那样,为了生计四处行医,为了赋税节衣缩食。
是以,自小家里但凡舂了米或是榨了油,她都会送过去一些。
她无外乎是沈青棠最重要的人了。
“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似的,只要捎了信,我怎会不回来?”王萍儿轻轻捏了捏沈青棠的鼻尖,话里话外满是疼宠,“不过,还是等你先遇到了如意郎君再说吧。”
沈青棠低头抿着嘴唇笑着,心里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小秘密。
她也很想告诉王萍儿,自己同她一样,也遇到了一个非常心悦的郎君,每天同他待在一处都觉得十分欢喜。
可是这来龙去脉有些复杂,过程也有些惊险,还是等到时候成亲了再一一细说吧。
不知想到什么,王萍儿忽然开口,“对了,镇上的庙里有棵月老树你听说过么,可以挂符求姻缘的,我和裴郎去……”意识到说漏嘴的王萍儿面色一红,忙收了声。
毕竟照理说,还未成婚前,是不能这么亲切地称呼夫郎的。
“哦?你们都已经去挂过啦。”沈青棠转过头,笑着起哄,“所以是灵验了对嘛?”
王萍儿一时难掩羞意,索性含嗔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我在好好说你的事呢,你倒好,故意臊起我来了。三日后正式成亲时,你必得给我好好送嫁,不然,我可不轻饶了你。”
王萍儿抿嘴忍笑,故作羞恼地转过了身。
沈青棠明白她这副模样是要人哄了,忙起身黏过去,抱住她撒娇道:“哎呀好啦,知道了。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带头在前面给你撒芝麻,扔谷子,准保一个人喊出十个人的音量来,行不行?”
她直笑弯了眼睛,瞧着没心没肺的。
王萍儿也是拿她没辙,干脆戳了戳她的眉心,“就你嘴贫。”
两人打闹之间,天色很快也暗了下来。
王萍儿是照例要待在闺房内的,沈青棠反正闲着,便帮着王伯伯和伯母招呼起了门外的客人。
“婶娘,你们往这边来坐。”
沈青棠热心地搬过椅子,引着来客一一入席。
她的声音脆亮乖甜,一听到她说话的声响,待在不远处的陈二娘立刻拍了拍崔娘子的肩膀,引着她看过去,“哎,娘子你看,那边那个扶着人的蓝衣姑娘,就是我下午同你说的,看到了不?”
崔娘子顺着看过去,倒不禁被那姑娘明媚的笑意给牵住了神,“哦,就是她么?”
陈二娘这一指,阿香也凑热闹瞧了过去,一见是熟悉的面孔,不禁乐了,“诶,我下午瞧见的可不就是她嘛。嗐,她在新妇的房里试喜服,模样又标致,我还以为她就是你未来的侄媳呢。”
“啧,还犹豫什么呢崔姐?”她起哄着推了推崔娘子的手,“这般好的姑娘,你若是再不下手,只怕要教旁人先抢了去了。”
崔娘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看向那忙活个不停的灵动小姑娘时,眼底不禁浮出了几分颇为满意的神色。
不错,人长得清丽,性子也温良,还有出色的医术傍身,配她卧榻的小儿,足足了。
作者有话说:
魏狗还有一秒钟到达战场
虽然但是,魏狗跑路的日子也要开始倒计时了,心疼我的乖乖女鹅
第20章 来接你
明月高悬,屋内的宾客谈笑甚欢,觥筹交错声不绝。
沈青棠还未吃好,便被陈二娘匆匆拉出了门外,颇为不解,“二娘,你这么急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嗐,去了你就知道了。”陈二娘满面激动,心急得很,“我跟你说,你这回可是遇到贵人了,以后说不准还要谢谢我哩。”
“啊?”沈青棠没听懂她究竟要做什么,左右看了看,倒是发现前面的偏房似乎亮着一盏灯。
陈二娘兜不住话,直笑道,“哎,是那个家里有船的崔娘子瞧上你了,要跟你提亲呢。你一会儿好好考虑考虑。”
“不、可是我……”沈青棠面色有些为难,话还未说完整,便被陈二娘一把拉进了门。
门推开的一刹那,坐在桌边喝着茶的两位妇人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满面皆是像看到了亲闺女般的喜色。
尤其是崔娘子,立即起身上前,满含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沈姑娘吧?”
“……嗯。”沈青棠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这崔娘子她确实也听人提起过,可彼此之间并未有什么交集,怎么会突然提亲呢?
回头看看陈二娘,对方也只是眼巴巴地笑着,总给她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好孩子,来。”崔娘子牵着沈青棠坐下来,转头瞧了瞧阿香,含蓄地说出了一早就商量好的套话,“我今儿瞧了你一晚上,忙里忙外的,待人好,说话也笑,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刚巧我小儿同你年龄相仿,性子也敦实,就是腿上略有小疾,需要多费心照看,听说你还是大夫,在针灸方面颇有建树,我寻思着挺难遇到一个称心的,就来问问你。”
她搭上沈青棠的手,笑里满含着期待,“愿不愿意做我的儿媳啊?”
“我……”
崔娘子的语气温柔至极,沈青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绝才比较委婉,低吟了片刻,正准备说时,旁边一个妇人又摇着团扇,忙不迭笑着开了口:
“诶,姑娘莫要有太多顾虑,只要你愿意,自会有八抬大轿来娶你过门,吃穿也是不用愁的,只要照顾好郎君起居,享享清福就成,这么好的事你可得思量清楚啊。”
“……”沈青棠缄口无言,颇有些为难地笑了笑。
其实她又不傻,自是能看出这崔娘子是颇宠爱儿子的,可她这样一介穷苦身份高攀过去,只怕到时就得感恩戴德地服侍这家人一辈子了,哪有现在过的日子快活啊。
再说了,那崔家郎君指不定还没她小夫君长相俊呢。
她小夫君虽说身子骨不太好,但好歹还能下榻陪她一起浣衣,可崔家的那位就……
沈青棠心里无名泛起了一丝恶寒,酝酿了一下,笑着对崔娘子道:“崔婶婶,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掏心窝的话。可是,真的对不住啊。”
她用手指绞了下裙边,满面歉意,“我已经说好人家了。”
崔娘子神色微变,而陈二娘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直接激动得从凳子上蹿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反应实在不寻常,沈青棠向她投去了茫然不解的目光,连崔娘子和阿香也略有些起疑地看向了她。
众人的视线齐齐聚在了她的身上。
陈二娘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稳不住了,有些慌张和无措。
是她自个不打招呼就做媒,信誓旦旦地同人说沈青棠尚未结亲,这下子直接搞了个穿帮,可教她的老脸往哪搁?
可若真教沈青棠说的那样,已经谈好了人家,那她怎么在村里从没听过呢?
头脑精明如陈二娘,不消片刻便故作镇定地捋了捋耳边的发髻,笑着劝沈青棠:
“我说姑娘,你便是再怎么不情愿,那也不能扯这等借口啊,村里哪家同你谈好了,你说说?”
“我……”沈青棠张口欲言,但发觉说不出半点有关魏珩的话之后,又下意识顿住了。
似是怕给她留时间争辩,陈二娘急忙又装好人笑道:“嗐,我知道你也有顾虑,可是你看看,”
她指了指沈青棠一身洗了发白的衣裙,和那磨得破旧的鞋子,“你这衣裳,你这鞋,哪一个是体面的?你成天在外奔走给人瞧病,到头来又赚了几个钱?每年的赋税还不都是凑了又凑,紧巴得很。”
陈二娘听着是在劝她,可话里的笑意却颇有些奚落的意味。
突然被熟悉的人揭了短处曝露于外,沈青棠面色发白,惊愕、失落、无措的神色交杂在一处,难堪得就好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
她不明白,为什么素来尊之敬之的陈二娘,会突然说出这样刺人的话来,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也……也没你说的那样吧。”她掩饰着笑了笑,有些窘迫地别过视线,勉强辩白了一句,极力想要挽留最后一点自尊。
两只穿着破鞋的小脚蹭了蹭,就像她人一样,局促又难为情地藏到了裙摆里。
陈二娘冲崔娘子两人笑了笑,模样像极了在哄使小性儿的孩子。
“我也是为你好么,”陈二娘弯下腰对沈青棠笑道,“你说你嫁到了崔家后,那还要为赋税发愁么?根本不用的呀,你也没必要四处瞧病了,只要瞧崔家二郎一个人,多定神啊?”
这煽动人心的话听起来聒噪极了。
沈青棠攥紧了手心,酝酿了一番,还是决定转过头,坦诚又不过分伤人地笑道:“二娘,我真的同人家说好亲了,你就别再劝我了。”
“先失陪了。”她站起身,作势闷头要走,谁料陈二娘又拉住了她,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