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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其位谋其职,这是沉牧歌在人间认识得最深刻的一条法则。
    伤心的事再多,也只能留在深夜,第二天睡醒依旧要努力赶往片场专心工作。
    可是洗漱好躺在床上,她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萧煜最后冷寂的背影。
    同样难以入睡的还有另一个套房里住的人。
    一整瓶龙舌兰已入肚,萧煜的神志已经有些不大清明了。
    醉了才好,醉了就不用想起让人难过的事情,可偏偏是这种要醉未醉的时候,格外容易想起某些没心肝的人。
    她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对面如果是喜欢的人,笑意会从眼睛里溢出来,看得人心都要融化在她目光里。
    萧煜自嘲地笑笑,她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多半都带着闪躲,除了实在两人在床上她躲不开的时候,才会像只小兽茫茫地睁着一双迷蒙湿润的眼看进他心里。
    不笑的时候也好看,眼睛透着亮光,只气质上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清冷。她自己不知道,她光是往那一站,不自觉就会吸引他人的目光。
    萧煜有些头疼地往座椅上靠着揉了揉鼻梁,不能再想了。
    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
    成年人的世界里十之八九总是不如意的事居多,尽管两人都经历了一整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在片场还得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
    萧煜看不出来状况,但沉牧歌是眼见的憔悴,好在底子好又有妆容可以修饰,盖了盖黑眼圈也就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神态的疲惫虽可以掩饰,但人的精神状态却是真实的。
    面对面碰上的时候,沉牧歌檀口微启,想要打个招呼,却见他没有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了。
    笑笑快速摩擦了一下起了一片战栗的手臂,小声着说:“今天的萧老师看起来好像格外心情不好,冷得我都快被冻成冰了。”
    沉牧歌垂着眼睑,似听不见她的吐槽一样,走到自己常坐着的位置坐下。
    笑笑见她情绪不高,估摸着也许是昨天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也不多说话只安静陪在一边。
    离剧组收尾的时候越来越近,戏程排得特别满,几乎是不间歇地补拍以弥补之前耽误的时间,导演随时要见缝插针轮换戏份,所以尽管沉牧歌今天的戏份不重,但是还是提前到场了。
    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抓男主和女二的戏份,虽说陆子衿的戏份不算多,但她进组的时间太晚,只能抓紧时间集中拍摄她的戏份。
    沉牧歌实在是打不起精神观摩她和萧煜的对手戏,琢磨着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恰巧今天林寒也在,闲着也是没事,沉牧歌拿起手里的关于演员自我修养的书就过去请教。
    林寒正在别的前来请教的小演员们做小灶培训,沉牧歌不好打扰,只静静站在一旁等,等到他身边终于没人团团围绕时,才露出一点笑来。
    “林寒哥。”
    林寒见她也笑,瞥见她有些憔悴的青紫眼圈那笑意很快又隐了隐,“昨天没睡好吗?”
    沉牧歌只浅浅笑,摇摇头。
    “是你哥惹你生气了?跟哥哥说说,我好去揍他一顿给你解气。”林寒有心逗她开心,复又笑道。
    这回沉牧歌的笑意才带了几分真实,想到上回跟褚昀闹得那么不愉快,心里也有些在意,说起来褚昀也很久没有联系她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没有,他可能最近也忙吧,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听到这句话,林寒若有所思地默了一瞬,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瞥见她手里拿着的书,眼里淬了点兴致:“你最近在读《演员的自我修养》?很不错啊,都读得懂吗?这本书对演员的裨益挺多的。”
    似平辈又似长辈的点评让羞赧的红晕在脸上浮起,沉牧歌感觉有种小学生被老师点名表扬的不自然,她只不过是拿了一本书过来,居然让在表演领域的造诣这样深的老师这样夸赞。
    她大约也知道是林寒看在她是小辈的份上给的滤镜加成,好在羞赧只存在了一瞬,转瞬她就落落大方地讨教了起来。
    翻开书,将自己读过许多遍仍然读不懂的地方指了出来,两人就着沉牧歌做的笔记讨论了起来,讨论到热烈处,心意相通到双双都忍不住为默契鼓起掌来,引起周围一片侧目。
    沉浸到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坐下来聊,就这样站了好久。
    萧煜从戏里回过神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不远处两个人站在一起谈笑甚欢的人。
    昨天还义正严词指责自己的人,转眼间就和别人说笑起来了,情绪不受控制地席卷,从出生到现在,萧煜从没尝过这么浓烈的嫉妒滋味,是沉牧歌让他知道,原来人的情绪也不是完全静止的。
    羡慕和嫉妒纠缠在一起,此刻的心情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见到一对小娃的时候。
    年代太过久远,他甚至记不清那是自己几岁的事情了,只知道那时候他还很小。
    在一个天气炎热到难熬的午后,他缠着萧婷婷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他从来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
    萧婷婷的神情和回答他至今都记得,她蹲下身来与他的身高齐平,温柔带着香气柔荑紧紧握住他瘦弱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萧煜你要记住,你只有妈妈一个人,我们家,没有爸爸。如果你要爸爸的话,妈妈就要离开你了。你是个乖宝宝,你也不想和妈妈分开的对不对?”
    才几岁大的小孩哪里懂得没有爸爸这四个字的重量,但萧煜愣是从萧婷婷悲痛的眼神中读懂了些什么,他不住地点头回应萧婷婷:“好的妈妈,我记住了,我只有妈妈,不要爸爸了。”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萧婷婷起身瘫坐在贵妃椅上,神色似累极,对他挥挥手:“去玩吧小煜,妈妈想睡会。”
    萧煜静静看着她沉睡的脸,想起自己往常午睡起来萧婷婷都会煮好一碗消暑的甜汤喂他喝下。
    他蹑手蹑脚地从存钱罐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红纸,踹进兜里跑出门去。
    就是那个午后,他见识到了何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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